盛元八年冬,千里冰封,万里雪飘,齐国万里山川皆失粉黛,再无往日盎然的生机,天地间只有静谧。偶有几点寒鸦飞过,也略显匆匆。只鹅毛般的雪在不停的下,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
自开国来,也未见如此大雪。
大雪之下的齐国帝都也失去往日繁华,不久前热闹的街头巷尾也没有喧嚣的吆喝声,车马声,偌大的城池仿若空无一人,整个齐国都被铺上厚厚的一层雪。
皇城以外,帝都以北,沈家的朱红大门紧紧锁着,像是想把寒气隔绝开一样。
沈家府邸所在的街头,慢慢由远及近传来了马蹄踏雪的声音,两匹马鼻息间都不停地呼出热气,时不时低声嘶鸣。马上的两个人,皆披着厚厚的斗篷,脸颊被冻得发紫,头顶肩头都有一层薄薄的雪,愈发走近,看这面容,都不落世俗,自有大户人家的显贵之气。
二人在沈府门前停了下来,敲了敲像是覆了一层冰的大门,不就便有两个小厮开门出来把人迎了进去,又把两匹马从角门牵了进去,才把门关上。
沈府,历代文臣,不处于权贵的顶峰,却也深受重用。沈府格局,与一般官宦世家无异,亭台水榭,错落有致。大大小小的院落格调一致,都彰显着官家的大气。
二人手里拿着小厮拿来的手炉,一直走到后院,来到充满欢笑声的院子里,走在前面的才要揭帘进去,后面的却停了下来。
那人看着院子里开的正好的红梅,在这大雪里分外惹眼,见惯了白皑皑的雪景,乍见红梅,不禁喜不自胜。
才要走近细赏,一个温柔的声音却在耳边嗤笑:“祖母叫哥哥进来呢,哥哥想做个雪人来陪伴梅花吗?”
男子看向自己这个一月不见却越加出挑的妹妹说:“也罢,先去问候祖母吧。”
出来叫人的正是沈府小姐沈知意,伫立赏梅的是沈府的长子,沈成蹊。
沈成蹊进去时,顿觉暖和了许多,左边祖母礼佛的房间正烟雾缭绕,想是刚礼完佛。右边会客的房间倒是一屋子人,围着烧的热烈的炉子周围。
中间端坐的头发花边,衣着朴素,手缠念珠的的老太太正是沈成蹊的祖母。左边倚靠在小茶几上的人是沈家老爷沈臻,坐在右边的是沈成蹊的母亲,李氏。旁边站着沈成蹊的两个妹妹沈知意和沈慕婉,与沈成蹊一同入府的方梦卿则站的稍远了一点。
沈成蹊一一见过,然后侍立在一旁。
“此次皇上叫你和方家公子一同去西南冰冻之地视察,虽是辛苦了些,却也是圣上有意栽培,往后仕途也好走一些。”沈臻看着回来的儿子嘴角含笑的说。
“还需父亲多多指点,此次我与梦卿往西南而行,越是远离皇都,雪下的越大,一路上的江河都结冰了,唯有一湖,碧波荡漾水温如常,就近几个村庄也未受雪灾侵蚀,想来也是怪异。”沈成蹊言语甚是恭敬。
“可不是么,那村民都去河边祭祀,想来这湖是有一定有什么特殊之处,皇都往年来并未下雪,想来这遍及一国的雪来的不简单。”方梦卿往前挪了一步,很是恭敬。
“成蹊胡闹也就罢了,梦卿你不可同他胡乱言语,雪来的不简单,还能冲着当今陛下不成?世间哪有什么妖魔鬼怪,不可让旁人听了去,闹出些是非。”沈臻收了收原先的笑意。
“爹爹快不要说哥哥了,哥哥这么远回来,应该高兴才是,不是说无魔便无佛吗,那祖母的经岂不是白念了。”沈知意上前拉住了祖母的手,故作不开心的说
“你这丫头,反倒说到我身上来了。”老太太拍拍沈知意的手道。
“我也没说错啊,这种天气,雪下了有三尺厚,哥哥一介书生,怎抗得住这寒气,圣上应该叫那卫家的满门武将去才好。”
“齐国的天下是卫家守住的,这点儿事也敢劳烦将军府,那要你哥哥何用?”沈臻略有愠怒道。
“父亲说的是,为人臣子,自当尽忠,妹妹也是为我好。我这妹妹,一月不见,倒是长大了许多,漂亮了许多,该择个好人家嫁了,不知梦卿觉得我这妹妹如何?”
沈知意听得羞红了脸,躲到更小的妹妹沈慕婉后面去了,只丢出一句我谁也不嫁来。
方梦卿却是哈哈大笑:“如此甚好。”那边的沈知意头埋得更深了。
“此事倒也不急,只是这大雪未免下的太大了,春初还能返乡么。”一旁的王氏拢了拢衣服,不安的说。
“何时回暖,何时便回去吧,却也不着急。”沈臻道。
众人都点头称是,沈知意伸出头来道:“外面是什么声音?”
众人仔细听时,雪像是更大了,还夹杂着呼呼的风声,屋子里觉着更冷了几分。
“哪里有什么声音,你莫要乱说。”沈臻道。
“明明就有,我没胡说。”知意被沈臻责问,语气也弱了几分。
沈成蹊才要出去看时,却有小厮进来通报:“方家派人来请方公子回去呢。”
方梦卿也只好好向沈臻及老太太告辞,动身回府。
“知意还不送送你梦卿哥哥?”沈成蹊打趣道。
“我才不送呢,梦卿哥哥找得到回家的路。”
话虽如此,但却同沈成蹊一起,把方梦卿送出屋来。
来到院子里,只见院里的红梅不知何时被压折了半枝,红色的梅花撒了一地,那半枝梅花,孤零零的和梅树只有一点点交集。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半枝红梅,不知可还有人怜惜。
这就是知意听到的声音,梅花折枝,落如乱雪。她也看得心疼了。
方梦卿着急要走,沈成蹊只好把他送出沈府。回来看时,妹妹还立在雪中,未挪动半分,落花人独立,此情此景,大抵如此。
沈成蹊只好把妹妹拉了进去,一家人谈笑,知意却对哥哥的行程提不起兴趣,心里还念着红梅。
冬天天黑的早,华灯初上,片刻便染上风霜。
夜里,雪下得更紧了,半枝红梅,雪落已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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