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雪

天气阴沉，冷风朔朔，一切都在为风雪的来临做着最隆重的预演。二十四节气确实神奇，昨天过了大寒，这应该是旧历新年之前的最后一个节气了，如同清明时节一定会落雨一样，大雪时节也一定要落雪，天空中应景般地飘起了一阵鹅毛大雪，地面在很短时间内变得湿漉漉，雪持续了一小会儿，倏忽又停了。朋友圈里，有人抓拍到了漫天飞雪的场景，还不忘打趣的说:“动作要快哦！”

雪飘的那一刻，我还在电脑前上课，评论区里学生说，老师，下雪了！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毕竟居家封闭二十多天，对一群风华少年来说，是太过于沉闷了——他们有多少青春的激情需要释放啊；况且还有一节节的课，一科科的作业，高考如磐石趴匐在不远处，冷眼旁观，监督着他们每个人的行为，孩子们都太想找点乐子了。

我装作不动声色，继续上课，但其实稍微有点走神，心里在说，这要是平常日子，非要停一下，带着学生在教室窗前赏赏雪，点个将背诵一下《沁园春•雪》；又或者，课间相约去操场，看大雪纷飞，飘飘洒洒，和他们一起大声笑笑，闹闹，把这一刻装进记忆里，在不久的毕业离别时再回忆起来。我会告诉他们，如果把此情此景写入诗中，这样的方法就叫做:对写。

可是我什么也不能说，也不能做。只是轻描淡写了一句:下课你们可以看看雪。结果不到下课，雪停了，他们多多少少有些失望。

诚然，大雪没有像人们预想的那样，一直下下去，因为那么多抗疫人员还坚守在一线，地可以冻，天却不能太寒冷，雪不能够下得太久。

站在窗口，看着斑驳的地面，依稀留有雪曾经来过的痕迹，我想，雪去了哪里呢——她看似不见，其实并没有远去，而是落在我们每个人的心里，化为寒冬的一抹浪漫，温暖了记忆。

二十多年前，也是雪天，记忆里的那场雪足足下了有半尺厚，联大的操场上，被厚厚的冰雪覆盖，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响，天地间被一片濛濛的雪气弥漫着。傍晚时分，我陪着同宿舍的雨桥，站在操场门口，等一个人，或许将从隔着一条南二环的另一所学校而来。

夏天的时候，我俩在同样的地方，手里捧着一杯酸奶，约好今后不论谁谈了男朋友，另外一个都要陪伴。秋天过去，冬天来了，我还是快乐的我，雨桥却有了牵挂。于是我陪着她来了，站在原地，因为寒冷，我们互相搓搓手取暖，一阵风吹过，树上飘落下一层亮晶晶的雪花，落在我们的衣领上，我们伸长了脖子，不断向西门口张望，寒冷让我俩不停地跺着脚。等啊等，等亮了街道上昏黄的街灯，寒风吹的法桐上的枯叶窸窣作响，雨桥却没有等来要等的那个人。

那场雪让我记忆犹新，时隔多年，我还能分明地感受到当年的那股冷，冷彻心扉。最后的结局，雨桥又成了快乐的自己。我们在一起哭过，笑过，在一个碗里吃过凉皮，在一个被窝里挤过，一起在小寨的农贸市场买过作业本，一起在春天畅游过春晓园，一起喜欢过张信哲，一起偷看过隔壁班的男生；然后在七月分别，山高水长，各自安好，度过各人不一样的人生，二十多年过去，竟不曾见过面。数千个日子，在我回想的一瞬间，仿佛只剩下几个画面，一闪而过，好像我们在二十出头的年纪，并不曾那么亲密地温暖过彼此。

天空稀稀零零又开始飘雪，我默默伫立着，一任思绪飘的很远，我想，快过年了，我们都在不同程度的怀念过往，渴望回到小时候，回到从前，回到一块糖一把瓜子就可以很满足的年龄；满耳乡音，家家户户门前都挂着红灯笼，空气里飘着妈妈酿的米酒香，猪肉香溢满大大小小的街巷……

可是时间，终归是不留情地去了，雪融了还会再来，逝去的时间，哪里去寻？童年，青春，其间漫长的年月，那么多人，清晰亦或模糊，爱或者不爱，在生命中来来去去，最终留下的能有几多人？还不是都慢慢走散，逝去在了风中。年月把拥有变作失去，再回首，空留几声惆怅。

雪还是雪，而我们，却早已不似原来那般单纯，来过，爱过，爱过雪，也爱过曾经年少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