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撞伤了脚,有一阵子了。脚后跟破了皮,流了血,后跟及左右脚踝似乎都伤到了,肿了两天,青黑一片。
但是居然能走路,也没什么刺痛感,只是不能用力。大概只是伤及了皮肉,并没伤到骨头。我这么判断。
——于是没有去医院,虽然看着有点惊悚。
说起来是心大,内心深处却自知未尝不是讳疾忌医。小时候读《扁鹊见蔡桓公》,很想不通为什么这世上竟有人讳疾忌医。长大后自然而然就开始不愿去医院——不只是医院,有很多不愿面对的且后果都会挺严重的事,都会习惯性假装看不见。
一晃半个月过去了。竟还是青黑的一片,也依然不能太用力。于是开始心慌。最后把心一横,终于走进医院。
医院是个神奇的地方,即便是健康的人走进去,应该也会不由自主地产生一些不好的联想。那些来看病的人,应该个个内心七上八下的吧?
今天坐地铁回家的时候,对面一排坐了6个人,有5个都在玩手机:4位在看,1位在听——是上了年纪的奶奶,头上顶着副眼镜。大概是看屏幕有困难,一直把手机的底部贴在耳朵边。但有一位五十岁左右的阿姨,没有掏出手机。她只是坐着,神情平静,一动不动。仿佛整个人都放空了似的。我留意到她手里拿着一个半透明的拉链文件袋,里面装着一个本子,看起来非常像一本病历卡。
——也许刚从医院回来。或者要去医院看病。当时我便这么想。只是好奇她为什么看起来竟很平静。
但今天去医院逛了一遭,发现大部分去看病的人其实也都是这个表情。仿佛对命运的各种打击都已学会了逆来顺受。奇异的平静与坦然。也许有情绪,但都学会藏在心里。
——也许别人看我也是如此。
进门是导医台。站着年轻的小护士。我问她撞伤了脚应该看什么科?
她戴着口罩,似乎对我笑了笑,声音很温柔,说:啊,去看个骨科吧!怎么撞伤的呀?
我很不好意思地回:唉呀,自己开车把自己给撞了。。。
因为护士小姐这么温柔地一寒暄,对医院的心理阴影竟莫名地散了一些。
莫名想起英国时也去过一家医院,大厅有家咖啡屋,所以一进门就是浓浓的咖啡味。也让人轻松很多。我也希望有一天能在中国的医院大厅里喝上一杯咖啡。
挂了号,去服务台问骨科在哪里。也是年轻的护士小姐,很温柔的声音:就在这边二楼,那个楼梯上去就可以了。
心里莫名地又是一松。
找到医生之后,把受伤的脚踝及脚后跟都给医生看了,也细细解释了怎么撞伤的,有多久,为什么现在才来看。
医生很耐心地听,然后在病历卡上奋笔疾书写了一堆什么也看不懂的文字。
他说:先去拍个片看看吧,没事么也就放心了。
我。。。迟疑地问:应该没事吧?要不你先摸摸骨头什么的?
——望闻问切,这医生只是望了一眼。
我想从他那里得到一个专业的判断,哪怕是一个鼓励,他却谨慎而又吝啬,只说:“这个看不出来的。要看片子。”
写完病历卡之后,他示意我可以走了。
我说:拍完片要回来吗?
他竟有些含糊:如果没事,也可以直接走。
仿佛是那个意思。但我忘记了他是怎么含糊的。又不好意思再问一遍。
放射科的护士小姐也很和善。拍完片子跟我说等半小时时来拿报告。
于是在大厅里坐了半个小时。
坐在那里,看了半天周围的人。猜测着他们哪里不舒服,猜测着他们现在心里在想什么。
同时又一遍一遍回想起刚刚和医生的对话,虽然他怎么也不肯说一句:应该没事。但想来想去,他也就只差说出口了吧?
可又因为没有得到他明确的表态,又忍不住胡思乱想:有问题怎么办?
正常的生活,没有生病的空间。一生病,就没有正常的生活了。
——可是,万一,只是万一,如果真的有什么问题,也总归要想出办法来应付吧?
角落里有个穿病号服的老太太,一直跟身边的老先生喁喁细语。兴味盎然的样子。也许能来大厅坐一会儿,和老伴说说话,就已经很开心了。
——所以,生活也还要继续的吧?因为大家都想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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