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爱听故事的孩子，所有的故事都伴随我长大。
母亲说，我还吃奶的时候，就喜欢听人说话，只要有人跟我说话，我就不哭，即便我当时什么都不懂。
后来这孩子开始有点懂事，就向所有的人索求故事，不给他讲故事他就给你闹，谁也治不了，惟有故事。
于是最不会讲故事的母亲也被逼的去编些故事给我听，在她看来，让我安静的睡去是她的唯一目的。这一开始还能奏效，但是，当有一天母亲发现事情正在起变化，她的目的只能达到一半，她的孩子安静倒是安静，只是安静的听完她讲的故事，接着便开始闹，“姆妈，再讲一个，再讲一个，姆妈……”母亲没有办法，因为还有一大堆的家务活要去料理，但是这个孩子太是淘气，怎么讲也哄不过。
烟枪里的故事
“好，好。姆妈讲，姆妈讲……让姆妈想想讲什么……好，讲一个小狗与小猫的故事。……”“听过了！听过了！不要不要，姆妈总是将小猫换小猪，小狗换老牛。不听不听！”当母亲发现她的伎俩已经被孩子识破，又一大摊的家务活被这孩子耽搁住，一来气，打了这孩子几个屁股。孩子哇哇地哭。把所有听来的故事都变成泪水。
母亲显然已经编不出故事来哄我了，可是父亲用不着耍小狗换小猪的伎俩，父亲的故事永远都讲不完。就像他嘴边吐出的一缕一缕的草烟，每一口都不一样。我不知道父亲还有多少故事没给他的儿子讲，我只知道父亲有永远讲不完的故事。
父亲的故事是从那里来的？儿时的我一直问，每听完一个故事，我都要问，“阿爸，你的故事是从哪里来的？”父亲神秘的微笑，仿佛在说所有的故事都藏在他的皱纹里。
每一道皱纹里都藏着故事？儿子发现了这个秘密，每一个大人都有皱纹，所以每一个大人都有故事，谁的皱纹最多，谁的故事也就最多。
“阿爸，你的故事全藏在你的皱纹里。”我得意的样子告诉他，他的秘密已经被我揭开了。所有的故事对听故事的人都是秘密。
父亲仍旧不回答，他把烟杆子往凳脚上敲敲，把剩下的烟草灰弄干净。
难道所有的故事会在那根烟杆子里，还是在那个烟袋子里？
儿子这才发现，父亲每讲一个故事前都要从烟袋子里撮出一小把草烟，擦一根火柴，点上，猛吸一口，于是故事就像父亲嘴里吧嗒吧嗒吐出的烟雾，一缕一缕的散开去。
于是，儿子一直就认为，所有的故事都被藏在烟袋子里。那个烟袋子装满了故事，有我听过的，还有我没听过的。
儿子一天一天长大了，渐渐地懂得了道理。烟袋子里的故事即使讲不完，也要慢慢的讲，慢慢的听。
其实，父亲的故事一直在儿子身上延续，儿子决定再把他故事讲给他的儿子。作为父亲，他必须有足够的故事讲给他的孩子听。原来，所有儿子的所有的故事都有他父亲的故事。
2001.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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