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

我仍然能察觉到袁大头在直视我时，隐隐地愧疚之情，她曾经非常严重的伤害过我。

有一次，她突然联系我，说:“有一件事，每次想到那件事，我的内心都无法释然。它经常在睡梦中找到我，让我无法安睡，我曾经那样的伤害过你。”

大概是因为失眠的原因，她决定向我坦白并道歉。

在她进行这番忏悔之前，我丝毫没有感觉过受到伤害，心安理得地过着恬不知耻而又平淡如水的日子。但是，在此之后，我确实感觉到了深深的伤害，虽然我怎么也想不起那件事，想不起她曾在何种场合，用何种方式伤害过我。

或许，由于我已经习惯了他人有意无意的漠视或者语言暴力，那件事并没能在我心里留下痕迹。或许，由于那件事确实是痛彻心扉、惨不忍睹，我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选择性的遗忘，把它排除出意识的领域，埋葬无意识的深渊。再或许，是我对她太信任了。从来不会怀疑她是个会施加伤害的人。

她这样一个无毒无害，不可食用的人怎么会伤害人呢？毕竟她纯净得简直就像食品包装袋里的干燥剂！

然而，她确实做错了一件事，那就是提醒了我这件原本不存在的事情。我确实开始为这件原本不存在事情伤心了，鉴于破碎的心无法弥补，而我的胃又时常空虚，于是我让她请我吃饭。

她答应了，很干脆。

她说，南昌范围内随便。

我选了一下午，把地址给她发过去。

她说，哈哈哈，想得美。

于是，我确定她向我坦白只是为了解决自己的失眠症。

这一次她是多么残忍地伤害了我啊！

然而，我是多么急切的想知道，她口中的那件事是什么事，比你们还想知道。就像一个人总是喜欢去翻看自己身上隐秘的伤疤。

于是，我跟她说:“我请你吃饭，南昌范围内随便选，你把它告诉我好吗？”

她拒绝了，为了自己能睡得安稳。

虽然她如此残忍，但是我还是原谅她了。毕竟她是个善良的姑娘，毕竟只有善良的人才会为自己以前说过的某句话，某个小举动懊恼、后悔。

这样一想，我又释然了。

善良的人怎么会伤害人呢？即使无意间伤害了，又有多严重呢？况且我已经不再脆弱不堪。

虽然我可能仍然幼稚，但至少我已经知道，幼稚不好了。

这篇文章，原本是想谈班长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起了这样一个头。起了就起了吧，现在谈他也不迟，因为瞎扯的地方，牙哥永不缺席。

冰涛、涛涛、暴牙、暴哥、刨哥、牙哥，都是我们班长的别名。

我们都爱班长，我们钟意谁就喜欢给谁取外号，就像情侣之间都喜欢给对方取一个腻歪歪的昵称。

我曾有一个，叫那个啥啥啥，多么久远的事情啊。但由于刨哥长得相对粗糙，我们纵然有爱意也无法对他产生细腻的想象，于是只能给他取一些粗糙的昵称。

刨哥是奸细对他的爱称，我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很有想象力。可能是共同的文化背景让我和奸细产生了共同的想象吧。

毕竟，我们都是黄埠人。

不要因为昵称不好听就以为刨哥不帅，因为帅和长得好看并不是同义词。刨哥不仅帅还很可爱，要不然我不会给他投稿。

元宵节前后，刨哥又来南昌了。我在学校接待了他。

坐在甜品店里，刨哥说：“他妈的，你怎么不给老子的公众号投稿啊，你是个学文学的，写点东西咯！”

这些粗话，从刨哥嘴里说出来，一点都不显得粗。

“我操，我是个学文学的，又不是搞文学的。搞文学的才会写，我不会写，我提笔就怕。”

我不想写。

一方面，我惧怕语言。

我不相信自己有驾驭它的能力。或者说，我搞不明白，在我表达的时候，是他在驾驭我还是我在驾驭它。

在日常生活中，我时常沉默，有时是因为感知到了对方话语中的权力，另一些时候，则是感觉到了自己话语中的权力，对权力的顾虑让我逃避交谈。

另一方面，我找不到写作的目的。

不像刨哥那样，有一种荆棘丛里舞扁担的豪情，想写就写。用一种气宇轩昂的姿态投入到细腻的写作当中。

但今天一早，刨哥背着行囊，站在我寝室楼下，冲着我的窗口大喊：“傻逼！我要走了！我要坐飞机走了！我要去见我女神了！”

这当然是个梦。

后来我醒了，看到微信里一大早和龅牙的聊天记录，发现这是个半真半假的梦。

他早上确实发来微信说了如上那些话，只不过被我形象化到梦里罢了。但是，这却激起我一丝丝想要和语言化敌为友的冲动和尝试，使我对语言突然产生一种冰释前嫌的友好情感。

于是，我打算完成刨哥的那个请求。为他的公众号投稿以一篇。

况且上次，他说：“他妈的，你投稿一篇一千块”。

头一次觉得，刨哥说的粗话不仅不粗，而且还很动听。

我说：“太多了，不好不好，我发文章，从来都是给别人钱的”。

拿稿费这种事我还不习惯，不过我能适应。

说这话的时候我们在黄记煌焖锅，她也在旁边，出于会计的职业敏感，她立马根据写作速度，算出了我一个月的稿费收入。于是，她当即提出也要投稿。但由于她不是文学专业，刨哥答应只给她八百。刨哥还说了，本公众号面向全社会征稿，稿费从优，欢迎来稿。

但我绝对不是看在钱的面子上，才给刨哥投稿的。

我喜欢刨哥，和刨哥玩能让我学到很多东西。

刨哥单纯善良，坦诚豪爽。完全是我的反面，所以我要向刨哥学习。

刨哥写的东西吧，我不太爱看，并还当面挖苦他。但这不能怪我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口味，我毕竟是学文学的。并且，最近又喜欢上了陀思妥耶夫斯基那自白成瘾的文风。

我对他的坦白，是为了让自己与他一样真诚，是出于对他的尊重、信赖和友爱。

但是，我无比佩服刨哥想写就写的豪情和果敢。这又一次证明了他的坦诚和对生活的热爱。刨哥公众号里的一篇篇游记让我很羡慕，更让我羡慕的还有刨哥每次提起那个“她”时脸上洋溢的幸福的表情。

我写完了，就到这儿吧。一上午教资没看，竟瞎扯蛋了。我要去吃饭了。

祝刨哥心想事成，早成好事。

窗外春光明媚。

祝大家：

春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