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散论

聚散论

    作者        尹继东

我们生活在一个动的美妙世界里。动则生，不动则亡。是固日月昼夜奔驰，而贞明万古不昜。动的结果，是变。变是永恒的，不变是暂时的，相对的。但变会给人带來许多问题，其中之一，是聚散。从自然界到人类社会，聚散是常态，天高地迥，宇宙无穷。高岸为谷，深谷为陵。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一切事物都在朝着自已相反的方面转化，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同时，聚，未必都是喜；散，未必都是忧。范囲既可以缩小到微观，也可以扩展到无限。人间事，不宜独任完名美节，还是分些与人为好。

  先说聚。人在群体中生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期而遇是一种缘分，是一种温暖。单就由无成为有说，也不能离开他人，不能脱离社会。俗话说，“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正是这个道理。但人伦万情，世界万事，“辅仁难验，神情昜俗，”聚是由许多因素条件决定的：一是骨肉亲情关系，血浓于水。父母儿女，妻室兄姝，一般來说，不会背理伤情，去亲为客，如何如何。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比如夫妻关系，可能燕子雕梁，恩爱笃甚，白头偕老，也可能中途变故，恩爱夫妻不到头，甚至父母与子女，丈夫与妻子反目，法庭相见，眼下社会是屡见不鲜。二是聚的动机。君子之交，志同道合，同心共济，相得益彰，始终如一，此人间真聚也。至于道不同，所好者，利禄也。所贪者，货财也。当其共利之时，暂相党引以为朋者，伪也。及其见利而争先，或利尽而交疏，则反相贼害。虽其兄弟亲戚，不能相保，可另当别论。三是聚的时间长短。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比较來说，聚的时间越长，彼此了解越深，越难割难舍，心怊怅以永思。因为感情是渐渐积累起来的，所以，连和尚都“不三宿桑下，恐久生恩爱”。当然，兴尽悲來，盈虚有数。以俗眼观，纷纷有异，以道眼观，种种是常。人一半是天使，一半是禽兽。才有上智下愚之分，德有贤与不屑之别。人生來就不平等，何必“青天有月來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

  再说散。俗话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天道无亲。而且，“盖始者实繁，克终者盖寡”，“四美具，二难并……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但散有各种情况，多种原因，故只能乏乏地说，倏忽万端，不宜太认真。例如父母与子女关系，年龄相差大矣，总有个先走后走，生死别离，令人心碎，这是一种。同窗好友，毕业后各奔前程，也是一种。还有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升降调迁，无妄之灾及少数人为因素等。另外，还可以从暂别与永诀來分类，暂别是怅惘思念，永诀则是断肠断灭，决非《聊斋志异》式的死是形灭神存，梅寿正寝。无奈，只能“三叠阳关，唱彻古今离恨”。

  总之，聚散皆有缘，分别总关情。此理固然，不言自明。然贤者也有对“理势之相因，其疏阔而难知，变化不可测者”。如何办？首先是要珍重各种形式的聚。茫茫人海，机缘难觅，相逢是缘，一失千古恨。即使做不到“义不负心，忠不顾死”，“将缣來比素，新人不如故”，粗知礼仪廉耻，以师为友，诚信笃敬，为人之道，不能泯灭。其次，明聚散之哲理，人生就是一段旅程。天地之道，刚柔互用，不可偏废。太柔则蘼，太刚则折。刚非暴虐之谓也，強矫而己：柔非卑弱之谓也，谦退而己；趋势赴公，则当强矫；争名遂利，则当谦退；开创家业，则当強矫，守成安乐，则当谦退；出与人物应接，则当強矫，人与妻孥享受，则当谦退。如有成就，外享大名，求财问舍，内图厚实，二者皆有盈满之象，全无谦退之意，则断不能久。残缺是美。人生有欢聚，也必然有离别。再次，也谓最重要的，谙悉世情，明是知得，不受权势名节所牢笼，不为金钱美色之诱惑。宁为兰摧玉折，不作蒲芬艾荣，有酒学仙，无酒学佛，不三叹而流涕，变淡忘为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