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年的冬天,下过几场雪,冷冷清清的冷。年关将近。
大山里的人们,太盼望新年了,只有新年才能吃上几顿好的。刚进腊月,人们便迫不及待的开始准备过年的食材了,磨米,磨面,磨豆子,蒸黄米馍馍,炸油馍馍,做豆腐。当然故事也就是从这里开始了。
当时外婆家所在的那个村子还没磨面机,磨米,磨面要翻过一座山,到离家20多里的另一个大点的村子里去。母亲怎么也不会想到,多么寻常的一天,像往常一样,早早拉着驴拉车出门去的外婆会和她的婚姻扯上半毛钱的关系。当然母亲那会还太小,我甚至不愿说年轻,因为那年母亲才刚满16周岁。
那天等着磨米的人很多。外婆是那种爱拉家常理短,爱刨根问底的人。一群庄稼人,捕捉着日头温度,蹲在墙脚跟拉东拉西。爷爷说他的二儿子今年18,到成亲的岁数了。外婆说,她家的大女儿过完年17。围着的人群里刚好有既认识外婆又认识爷爷的人,就当成了媒人。没多说几句就把这亲事定了下来。稚气还未退却的母亲,在得知她已许了人家时,既羞愧又害怕。她没见过父亲,也没见过爷爷,在她的世界里甚至不知道她未来将要生活的村子在哪里。毕竟我出生的地方离外婆家隔了3座大山。
爷爷是个心急的人,当天回家就找了个算命先生,合了父亲和母亲的生辰八字,推算良辰吉日。眼下大吉的日子竟然是腊月12。所以腊月12母亲就跟着迎她的3辆驴拉车,跟着初次见面的父亲过了门,成了亲。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从没见过面的两人,玩笑似的婚约,匆促的甚至算不上婚礼的婚礼,还未成年的母亲,成了新娘,成了儿媳。
母亲说,刚结婚的那段时间,她天天想着回家。父亲虽然只有18,可是话少的可怜。他们俩大眼瞪小眼,不说一句话。刚过完新年,她就翻过三座大山回了外婆家,发誓再也不回去了。她哭天喊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太害怕了,陌生的地方,没有一个熟悉的人,奶奶又是那种很威严的老派家长,她连吃饱饭都不敢。她哭着,闹着,不要再回去。外公和舅舅好言相劝,外婆拿木棒子打着让她回去。回是回去,三天两头,她又跑回来了。后来,爷爷威胁母亲,要是老往娘家跑,他就分家,自己种自己的地,自己吃自己的饭,谁也别沾惹谁。年轻的母亲哪里听的进去,再一次从外婆家回来时,爷爷履行了他的承诺,分了家。一袋米,一袋面,几包土豆和一些豆子是当时全部的家当。不会做饭的母亲,不会做饭的父亲,主食不是黄米饭就是拌汤。
虽然年轻,但是吃苦耐劳似乎是父亲和母亲与生俱来的品质。第二年,他两用分家得来的种子,不仅种完了分给他两的土地,还播种了周边大片的荒地。母亲回忆说,也许是运气好,那年大丰收,收获的粮食装满了仓窑。从那个冬天开始,看着满满当当的仓窑,她有收获的喜悦也有了小家的概念。是的,那个仓窑里的粮食都是属于她和父亲两个人的,她再也不用担心,粮食够不够吃这个问题了。
这年年底的时候,二姑结婚了。二姑夫做为新女婿来拜年,奶奶家杀了头肥猪,当晚吃的是猪头和猪蹄,二姑夫来叫父亲,年纪相仿的两人,父亲坐在炕上,头靠着墙头,慢慢的摇了摇头,天知道父亲有多么爱吃肉,那天晚上他一直在等奶奶来叫她,毕竟是亲儿子,虽然分了家,但不至于不给吃顿肉吧!母亲那天做了米饭,父亲没有动筷子,他满怀希望的等。他听到奶奶家开饭了,听到大家开始吃饭,听到大家开始聊天,听到开始洗锅涮碗了,听到熄灯睡觉了。长长的叹了口气,跟母亲说,睡吧。那个晚上,父亲明白了自己是已经是被划在线外的儿子了。35年过去了,这件事他依旧记得,到不愿说起。母亲跟我回忆时,他大多时候都是沉默的。
本来想说说二姑夫的,至于为什么会如此招待他。但今天的内容与他无关,更何况没几年后他就不是我的姑父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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