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他
布置温馨的客厅里，温可兮只身一人坐在沙发上发呆，她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一个人傻傻的等着他回来，餐桌上总是摆着他最爱的菜，一遍遍热了又冷，一次次失望又期待。
直到眼皮变得沉重，她才抬头看了看挂在墙上孤零零的钟，真快啊，都一点了，她终于还是没能等到他。
一个人上楼，一个人洗漱，一个人关灯，一个人睡觉。清闲而又自在，真好。
凌晨三点，楼下响起了车门闭合的声音，睡眠很浅的温可兮立刻就清醒了，她急忙掀被下床，还没站稳脚跟便觉得眼前一黑。
是了，她总是忘了自己低血糖，起身动作不能太快，缓了好一会儿头才褪去晕眩，顾不得添衣就匆忙跑下楼去。
刚出房间就看见了楼梯口的男人，她心中一喜，给他留的灯终于还是有用的。
她小跑着向他去，伸手想接过他的外套，却被他躲过了，他就那样径直从她身旁走去，视她为空气。
她看了看自己悬在半空的手，有些木纳，她这是怎么了，连他不喜欢她碰他都忘了。
轻笑一声，忽然才发觉有些冷，已经入秋了呢，看了看敞开的房门，温可兮突然不想进去了，又或者说是不敢进去了。
他不喜欢自己，这一点从大学到现在从来没变。不是她不够好，而是他早已心有所属。这一纸婚约，也是长辈的安排，她满心欢喜，而他……呵，厌恶至极。
她一边自嘲着一边往门外走，她不知道去哪里，只是想离开。
阵阵冷风穿过她薄薄的睡裙，她早已手脚冰凉，可这却远远不及他带给她心头的寒意。
疼痛感由胃而起，直至胸口，好累，真的好累。一次次忍住疼痛是累，一次次接受嘲讽是累。
她与他不过就是一张合同的陌生人，比起小说里种种误会更折磨人的是漠视，是嘲讽。
他的漠视，外人的嘲讽，都是她致命的疼痛，是了，还有身体上的折磨，每次等他吃饭他都缺席，她却还是倔强着不肯吃，不知是在与自己怄气，还是与他怄气。渐渐的便有了胃病。
她觉得自己好像得了抑郁症，只有见了他才可以高兴，不过，也只一瞬间，因为下一秒，他的漠视又会让她心如寒冰。
风还在刮，越刮越起劲，她还在走，越走越不愿回头。不觉间已经来到了她最爱的江边，北江大桥是她初见他的地方，此时她就站在栅栏边，当时的他就站在这里，美好而又遥远。
是不是只有死才能解脱。
她坐在一根扶手柱上，仿佛一伸脚便能触碰水面。她心中嘲笑自己，温可兮，不过五年你便忍受不了了么？
可是这一刻，她连死都不怕了还要什么耐力？
罢了。结束吧，这如同噩梦般的煎熬，结束吧，整整九年的单恋，结束吧，无力挣扎的病痛。
她闭了眼，一点点向前挪动，在身体即将脱离的那一刻她的泪水安静滑落。
“你疯了？！”一道磁性的声音打破了江边的寂静，只觉得腰部一紧便撞入了男人的怀抱。
温可兮慢慢地抬头注视眼前的他，夜寒北，她爱了九年的男人。“是啊，所以，让我死吧。”
她的声音平淡的没有一丝情绪，仿佛只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只有眼角不断滑落的热泪知道她有多痛。
见夜寒北沉默了，温可兮却笑了，她用力推开他的胸膛，嘴里却说着，“你不喜欢我碰你。”
她一步步向家的方向走去，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现在，她连死的心都没了，让他幸福不是丧偶只有离婚。
她回到家中便把自己关进了客房，听着他上楼的动静，听着他敲门的声音。她没有开门，只是努力发出平静的声音不让他担心，“放心吧，你不会丧偶，门没锁。”
门别锁你别担心，我不会割腕，不会吃药，不会憋气，更不会跳楼。
不知泪流了多久，直到隔壁主卧的灯熄灭她才轻声出了客房，蹑脚的来到书房，打印了一份离婚协议，她一遍遍地检查，一遍遍地哭泣，直到泪水都浸失了协议她才肯放过自己。
湿了的协议就丢了吧，不爱你的人就放手吧。
打印机再次响起，她努力不看刺眼的标题在右下角留下属于她的字迹，这应该是我唯一能让你开心的方式了吧。
刚想离开书房，却觉得头沉重无比，没等她明白过来，人和协议便一同摔在了地上，好冷。
若不是夜寒北早晨进书房拿东西，温可兮可能就在冰凉的地板上躺个一天一夜了。
夜寒北一进门便吃了一惊，看到地上躺着如同木偶般毫无生气的温可兮，他竟有一瞬间忘了呼吸。
这个该死的女人，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拴住我吗。
可他凑近了才发现，温可兮手里攥得紧紧的纸张，竟然是离婚协议，他的心里划过一丝异样。
这又是什么把戏？
当温可兮清醒时她已经回到了主卧，听到门口的动静睁了眼却又闭了。什么时候起，连看他一眼都没有勇气。
“我有事和你说。”夜寒北站在床前，刚才女人的动作都被尽收眼底，不自觉地皱起了眉。
“你怀孕了，两个星期。”说这句话时，夜寒北竟有些好奇温可兮的反应。
这个孩子应该是那次他醉酒之后有的。温可兮有些怜惜，孩子，你来的不是时候啊，对不起。
“我会乖乖打掉。”一句话说得平淡无奇，可她心底的波浪早已翻得惊天动地。
“打掉？”男人的语气微怒，“一个生命在你眼里就这么没有重量？”夜寒北不爽，面对突然性情大变的温可兮，他第一次觉得手足无措。
“在我心里没有重量？”温可兮的声音颤抖，她努力支撑起身体与他对持，眼眶也开始泛红。
“呵，就算出生了，一个没有爹的孩子你觉得他会幸福？”话语脱口而出，温可兮竟然自己都从声音中听出了委屈和无助。
一个没有爹的孩子？原来，这个女人是真的决定离婚了。夜寒北突然有些烦闷，“没有离婚他就有爹！”
温可兮目光顿了顿，是了，离婚协议还没签呢。
她环顾了四周，努力坐起身来，支撑着有气无力的身体走到桌旁拿起那份离婚协议。
“签了就没有了。”
夜寒北勃然大怒，“这是一场联姻，怎么能说离就离！”他几步上前一把夺走温可兮手中的协议，动作粗鲁地让本就虚弱的温可兮一个趔趄。
夜寒北本能地伸手去扶却被她躲过了，她说，“安心怡会不高兴的，哄不好你该难过了。”
她又支撑着身体回到床上，她用力扯出微笑，对他说，“离婚和丧偶，二选一。”
夜寒北气的不轻，“和我结婚就那么不合你意吗！”
“可你除了一本证书又给了我什么！你看看这里，像家吗？我每天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整整五年就像是一天重复了一千多天！一纸婚约罢了，有和没有有区别吗？”说到最后，温可兮的声音已经轻的迷失在空气中，似乎是说给自己听的。
夜寒北不语，拿了外套便离开了房间，不一会儿，院子里响起引擎的声音。
他走了，又走了，真好。
温可兮再一次昏睡了过去，等她醒来时，夜寒北竟然回家了，他端着一碗粥，一步步朝温可兮走去。
“把粥喝了。”
温可兮乖乖接过了粥，尽管手臂有些颤抖她还是坚持不麻烦夜寒北，一来他会不高兴，二来这种亲密的举动在她眼里只有情侣才能做。她和夜寒北虽是夫妻，可有名无实还不如普通朋友处的融洽。
一碗粥下肚，温可兮这才有了力气说话，开口第一句便是，“把协议签了吧。这样你就能大张旗鼓地娶安心怡了，你们可以结婚生子，多美好啊不是吗？”
温可兮心里有些好笑，她居然开始幻想夜寒北之后的生活会有多么幸福。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夜寒北冷着眸子，空气中都带着凉意，“你就这么想和我离婚？”
温可兮忽然笑了，“你抱抱我就不离了。”说着她张开了手臂，见夜寒北没有动静便无力地放下了。
“你看，你连抱抱我都做不到。”她无力地靠着床头，眼睛里的光芒早已黯淡。
“签了吧，温家我会自己解释，孩子明天我就去打。”
语毕，只见夜寒北拿起离婚协议，离开了主卧。
终于还是要结束的。温可兮不由得抚上了小腹，这里面多了一条生命，可是，很快便没有了。
思索良久，她拿起手机给安心怡拨了过去。嘟嘟几声后，便接通了。
“温可兮？”安心怡没想到，她竟然会主动给自己打电话，正室打给小三，是宣布主权呢还是撕逼的？
“是我，安小姐，我和寒北要离婚了，有些事情我想单独和你聊聊，明天九点星巴克见。”道明目的温可兮就挂了。安心怡根本来不及反应。
整整一夜，温可兮都没有合眼，仿佛回到了新婚前夜，只是心情不同了，那时是满怀期望的，而现在是满载失望的。
第二天，她早早地起了床，对着镜子仔细端详才发现自己憔悴了多少，曾经那双泛着星光的双眼也已失了神。
精心打扮一番后，煮了早餐便出门了，她化了淡妆，穿着最喜欢的褐色宽松毛衣和格子长裙，配上一顶肉色贝雷帽，整个便是一道风景。
说实话，她真的很优秀，家境好，容貌好，还有实力，只是自从嫁了夜寒北，她便辞职了。
她要了一杯热牛奶静静地等待，比起牛奶其实她更喜欢奶茶，可一想到肚子里的孩子，便改了主意。
虽然总要消失的，可还是不忍。
钟声刚好报时，安心怡便发短信来了，她说夜寒北她不要了。温可兮很是震惊，又吵架了吧？他又该伤心了。
喝完最后一口牛奶她便给夜寒北发了短信。
北大医院，来送孩子一程吧。
发完便关了机。
夜温集团，夜寒北刚准备进会议室短信提示音就响了，短短几个字他却慌了。
这个狠心的女人！
“会议推迟一小时，颜安你先介绍下方案。”说完便匆匆离开了集团，留下风中凌乱的颜安。
这是……闹哪样？
北大医院。
温可兮已经预定了妇产科医生，她不停地扫视着过往的车辆，可却迟迟不见夜寒北的车。
她刚想进大厅等，手臂便被拉住了，猝不及防地她撞进了夜寒北的怀抱。
这是在干嘛？温可兮愣住。
“谁说我不敢抱？”磁性地声音在头顶响起，温可兮思绪停顿了几秒，脑海中忽然想起之前的那句“你抱抱我就不离了。”
木纳好久，温可兮才敢伸手抱紧夜寒北，她贪婪地呼吸着属于他的味道，在从前，别说抱了，连碰一下夜寒北都会皱眉。
忽然之间，她鼻子一酸，声音都有些哽咽了，她弱弱的问一句，“安心怡说她不要你了，你还要她吗？”
夜寒北有些好笑，安心怡不过是他工作上的伙伴，这个蠢女人竟然真把人家当小三。
他拍拍女人小巧的背，哄孩子似的轻声道，“不要了，要你。”
“你说的啊，以后你要是不要我了，我就带着孩子私奔！”放下狠话，温可兮就朝医院外走去，却被夜寒北一把拉住，“干嘛？都不离婚了你还要我打孩子？”
夜寒北却笑了，“打什么孩子，做产检。”
做产检？这个可以有。
四年后。
“温可兮，过来。”夜寒北瞪着生理期还偷偷吃冰淇淋的小女人，语气微怒。
“干嘛啊，这么凶，我才不过来，哼。寒寒，爹地又欺负妈咪了！”温可兮嘟囔着嘴朝儿子告状，她这个儿子可护她了，当然，这是在她向他灌输十月怀胎的艰辛之后。
不一会儿，育儿室里便跑出了个软萌软萌的身影，只见他小手一插，小奶音中满是无奈，“爹地你就饶了妈咪吧，妈咪她到底是不是你亲老婆啊？她一天天的喊我我还要不要写字啦？”
有了儿子撑腰，温可兮腰板挺的老直了，“夜寒北，现在寒寒还小家里我就是老大，以后寒寒长大了家里他就是老大，你就说你服不服？”
“寒寒乖，爹地不欺负妈咪，你乖乖去写字好不好？”夜寒北轻声哄着儿子进了育儿室，关上门后才开始收拾他这个无法无天的女人。
拦腰抱起就往主卧走，“女人，所以你生理期根本就没到对吧？”
谎言被识破温可兮有些心虚，“哪……哪有，今早刚过……”
直到被摔上床，温可兮这才炸了毛，“你这个男人怎么这么粗鲁，疼死我了！”一边哼唧着一边后退，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过来。”夜寒北语气柔和了许多，盯着不停揉腰的小女人眸中多了些心疼。
“干嘛？”温可兮有些怀疑，但还是乖乖朝他挪了过去。
“来，抱抱。”说着，男人便伸手搂住了女人，“以后不可以再撒谎了好吗？”他低头在她额头烙下一吻。
温可兮鬼使神差地乖乖点了头，男人满意地亲吻着她的嘴唇，一直往下。
房间里满是暧昧的气息。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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