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暗的茶室。右手边开有一个有木栅栏的窗,阳光斑驳地透入,极白,灰尘在其中缓慢游动。茶几上是摆放得整整齐齐的茶具,茶壶盖微斜移离壶口,微热的水汽丝丝缕缕地升腾,融入日光。
我同他坐在两旁的木椅上,相对无言。他起身,为自己斟三分之一杯茶,而后拿起茶杯轻轻摇晃,再将茶小心地倾入茶盘。阳光倾泻在他身上,却让他的身影奇异地暗沉下来。如此反复三次终于为自己倒上一杯满茶。我只是看着他不徐不缓的动作,默不作声。之后他用同样的方式为我斟了一杯茶。
然后他坐回原位,和我大眼瞪小眼一会儿,谁都没有喝茶。蕴着茶香的沉默随着水汽漂浮在我们之间,轻轻流动。
最后他先开了口。
“你现在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聊。”
话语中含着一如既往的讽意。我没有理会,不如说懒得理会。
“我不觉得。”
我喉咙低低地响,发出无法被称为温润平和的沙哑嗓音。
“你以后打算就一直这样?对一切了无兴趣也无归属感,随便找个地方就能委身,随便找件事就能全神投入,你不觉得你是在浪费你的才能和生命?”
日光仿佛使他的话语附上炽热。
“不,事实上我会日常练习写作,还打算学些画画。”
“噢?你还有这等兴致?真是难得。”
他惊讶地说,“我以为你决定一直混吃等死呢。”
我扯扯嘴角。
“我希望能多角度地认识世界的本质。只靠文字的力量我并不能更好地再去把握某些事,也许通过对线条色彩的运用,我可以从更直观的角度纵深剖入我所求之物。”
茶仍然悠悠地冒出水汽,像是缓缓吐纳的老人。阳光不知何时暗弱下去,茶室里变得昏暗,只有水汽在我们之间翻滚雾散。好一会儿,他定定地——我这么认为,尽管我不能真切看清他的脸——凝视着我。而我望向虚无中的某一点,将神思寄托其中徒留下躯壳于原地。我长于这种消磨时间的技巧性的东西。
“你还是这么理想化。”
他摇摇头。“我想你终于会死于你的理想。”
他起身离去,带上竹制的木门,一声清响。我只是怔怔地盯视雾与暗的交界处,不久亦离去。
自始至终,我们都没有喝过一口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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