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乡

回京的日子是忙碌的，忙碌到一直没有时间坐下来安静地写上几笔，甚至没有时间认真地思考。

回到家里，北京的家里，真正有了在家的感觉。无论他处的房子如何，风景如何，可我的根在这里。

北京的空气不好，其实二十几年前不是这样的。我小的时候，三环路边还都是大片的麦田，不宽的车道旁成排的杨树粗壮参天。那时候的空气有冬日里的甘冽，有春风里的清香，有仲夏里的火热。而在北京最美的秋季，身披和熙的暖阳，脚踩遍地的金黄色落叶如长绒地毯一般，而抬眼望望南飞的雁、浅淡的云，还有那一汪让人迷醉的蓝天，人生还何须什么诗和远方，生活本身就是。

可现在，这一切都没有了。

从珠海到北京，一下飞机充满鼻腔的就是地道的尘土混着柳絮、杨树毛子的味道，北京的春天的味道。虽然艳阳高照，但风吹在身上还是冷。坐在车窗紧闭的出租车里会热到冒出细密的汗珠，而打开车门却又不禁要多加一件外套。风是粗鲁的，夹杂着沙尘。天是灰蒙的，像患了重病一样。难以适应满鼻满嘴的灰尘，嗓子更像被贴了纸。

纵然如此，我想自己还是深爱着这里，比任何远道而来的客人都爱得更深。

那些熟悉的道路和高楼，北方的植被，亲切的乡音。那些散落在四九城里的故人，还有我们上下几辈子的故事。讲不完，也说不尽。又或者只能意会不可言传，如一条文化的鸿沟，像我们也无法懂得你们一样。

回到家里，众人各归其位。该上的学，该加的课，该办的事，该赴的宴。忙碌却紧张有序，每日乐此不疲。哪怕是同样见面打招呼的邻居，看起来都更加可爱。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虽然现在的邻居不如早前儿，从落生开始就是一辈子，或者几辈子的交情，但毕竟相逢就是缘份。也会担心有些人保不齐哪天就会卖了房子各飞东西再难联系，毕竟城市越来越大，人情却越来越淡了。

待办的事项写在本子上，满满的好几页。一件一件地跑，还要捎带着访访旧地，会会老友。一日接着一日，感觉这才是生活。仿佛离开的时日也不过是按下了暂停键，直到重新操持起这些琐碎，才如小行星归位一般，重启了生命的进程。

故乡，就是这样。

离开一个地方，只需要一张机票。而融入一个地方，需要几个月，几年，几辈子。去米国生二宝的朋友回来了，她说今生再不想踏足那个地方。我能懂，对于尊严比面包重要的人来说，屈辱是不能忍受的。但对另一些人来说，则不是那么困难。Anyway，开始学着尊重这种差异性。没什么可抱怨，无论阻隔在人与人之间的是东西方文化差异，还是不同地域背景下的历史和往事。再怎么指天怨地捶胸顿足，它在那儿还是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