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孔

我认不出我自己了。

这应该是最恐怖的事情了。

自己本应该最熟悉自己的，而我不知从哪天起，突然发现对自己愈发的陌生，以至于不再认识镜中的自己。

每天清晨醒来，面对镜子，端详自己。不为打扮，对花枝招展毫无兴趣；不为鼓舞，对泛泛而谈并不感冒；更不为改变，对自我救赎也没有多大的热情。我只为熟悉，为认识。这个镜中人与我不一样，完全不一样，他就像是另一副面孔…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给自己带上面具，也不知是为逃避还是折颜什么，我开始塑造一个新的面孔。可能是为了避免真实的自己暴露吧，每晚，面对着镜子，尝试着，尝试不让自己的情绪外露，尝试不让喜悦亦或悲伤溢于言表，我开始有意识的训练自己。言语，动作，行为，表情，我开始从各个方面塑造自己，企图拿出一副令人觉得完美的面孔。

渐渐地，我开始展示我的面孔，小心翼翼，生怕被戳穿，生怕被发现，就像人间失格中的叶藏一样，可能是为了逃避，遮掩真实的自己。我开始向外人，向陌生人展现我的新面孔，倘若就此失败了，一切也就结束了，也不会有我对自己的陌生。

可是，我成功了。

不知我的高超还是他们的冷漠，我伪装的很好，十分讨人喜欢，大人们喜闻乐见，似乎他们口口相传的彬彬有礼，在我身上得到了体现，他们以所谓的帅气，文质彬彬，英俊潇洒对我评头论足，阿谀地过分，奉承地可笑。他们的举手投足让我感到可笑，可悲，可能人性的特点中，虚荣，毫不意外地占了很大的一部分吧，完型的是，他们并没有想从我这里拿走任何东西，除了口头的虚荣以外，而我与他们又有何不同呢？于是，在成人的阿谀奉承之中有了我的微笑，那种空荡的，虚无飘渺的微笑。而没有人，没有人在乎这，是否是我真正的微笑。

接着，我向我的同学展现我的新面孔。那些与我朝夕相处的人，在此时，与那些陌生人毫无两样。他们被我的新面孔欺骗，那种彬彬有礼的待人接物的方式，满足他们对绅士的幻想；那种倾听他们想法的做法，博得他们对我的所谓的尊重；那种故作成熟的做派，赢得了他们争相模仿的对象。我开始扮演一个大哥哥的角色，不仅是面对面的所谓的交流，也有屏幕后的所谓的讨论，倾听成了我和他们主要的相处方式，每每在袒露完心扉之后，他们总是如释重负，我则是微笑以待，可谁又知他们所说的，只有自以为是的成熟，最为自私的深邃，余下的，只不过是年轻人过剩的欲望罢了，人无论在任何年龄，在关爱他人上似乎有着共性—一味地索取，于是没有人在乎我的想法，没有人在乎我的发言，更别提那个微笑了。

而后，本该向家人展示崭新皮囊的我，停下来了。不知为什么，并没有将自己的新皮毛高高挂起。看着欢聚一堂的家人，我沉默了，是害怕，害怕他们也会像外人一般表现，还是畏惧，畏惧他们当场看穿之后的心碎，我不知道，他们比起镜中的自己，更容易辨认，更容易相处。

可悲啊，我已经不认识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