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吟

    我对这个世界的印象，是从树开始的。是那群山之中，参差错落，蒙络摇缀的树。

    我一闭上眼，仿佛便能听见那林海间的涛声，动人心魄。

    南方的树，大多是常绿的，见不到北国那一叶知秋的盛景。相比南方不干不脆的秋，我更爱它的初春时节，清明雨后，老树方吐新芽的时候。那时的天空高远，带着清清浅浅的蓝，有阳光自树影间温柔洒落，光影娑婆，是岁月宁静的苍凉。光在三月的微风中悠然晃动，像极了逗弄树影的双手。枝叶扶疏间，嫩绿、浅绿、深绿、墨绿，层层叠叠，仿若汉代仕女的十二单衣在风中翻飞，那分明是树的鼓舞欢欣。

    树吸引着我，吸引着我。让我忍不住靠近，去抚摸它苍老躯干上的粗糙指纹，去倾听它稳健心跳的低声吟唱，去欣赏它精致叶络的翩翩起舞。我为眼前的树而讶异——即使在残秋，它们似乎也从未体验颓废；即使是盛春，它们也从未欢喜忘形，优雅的一如既往。倒是我为它们白白心神起伏了许久。安静，沉稳，荣辱不惊，岁月的影子便都镌刻到树的年轮里去了。

    青山不老，是因树而青；绿水无忧，亦是因树而绿。何曾忍心去想：没有树的世界，纵然十二月月月花开、芳草碧连天，仍是何等的寂寞乏味啊！世间有银杏妖娆，古松坚毅；亦有白桦高傲，紫薇温柔，没了这树，不知又要平添多少荒芜。

    你可曾想像过吗？树一千年前就这样站着了，一千年后仍然这样站着，仿佛从未曾苍老，却又好像天地初分时便已苍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