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朔曾写过这样一段话:“我曾经以为日子是过不完的,未来是完全不一样的。现在,我就待在我自己的未来,我没有发现自己有什么真正的变化,我的梦想还像小时候一样遥远,唯一不同的是我已经不打算实现它了。”
在懵懂时代,我对一切事物的认知都处在一种混沌的状态中,如同王朔所写的那样,日子无穷无尽,未来绚丽多彩,梦想会从遥远迷离变幻成近在咫尺,关于明天的一切都怀抱着一种炙热的渴求。
而当时光极速前进,我终于如愿以偿到达了我曾期求的未来,那些神秘并散发着异样光彩的虚幻如迷雾般渐渐褪去,真实的世界赤裸地暴露在我面前,那种火一般的热情被放凉,渴求渐变为淡漠,我已经对更遥远的未来不抱任何奢望了。
梦想还像小时候一样遥远,但我已经不打算实现它了。当初讨厌的人和事依旧讨厌,只是我已经不再追究了。因为我,或者扩大范围,我们,最终也变成了当初最讨厌的人。
以前不了解什么是虚伪,现在明白了,虚伪就是往自己的脸上贴上一层厚厚的面具,刚贴上的时候觉得十分别扭,贴的时间久了,猛然间发现,这层面具已经与自己的脸融为一体,再也撕不下来了。
虚伪不再是一件值得放在道德精神层面上探讨的高大上的话题了,它在无意间变成了生活的必需品,一种不足为外人道也却彼此心知肚明的接头暗号。
以前看见不喜欢的人可以若无其事地扭头就走,现在即便是偶遇也要佯装好久不见,故友重逢的亲昵热烈。
以前对那种满嘴跑火车,拎不清自己几斤几两重的人连正眼都不抬,现在即便是再厌烦也要双目真诚以对,笑着附和一句:“您说的都对。”
以前为了一句所谓的真知灼见与别人争的面红耳赤,现在真知变得不再重要,只要是面对长辈,权威人士,也会言不由衷地道一句:“您说的比我好。”
遇见不喜欢的人?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可供你喜欢的人呢?无意中打一个招呼只是维护良好关系的一个手段而已。
遇见不喜欢的事?世界常常与我们的理想背道而驰,即便不喜欢,为了能够在这个世界的方寸之地立足,咬咬牙也要与世界和解,与自我妥协。
我少不更事时认为的虚伪,现在转化成了另一个众人皆知的新名词“情商高。”
曾在微博里看过一段话,大意是:“我慢慢明白了我为什么不快乐,因为我总是期待一个结果。”
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结果有时真的比快乐重要,许多倍。
例如晨跑,游泳,节食是为了得到一个好的身材,发一条朋友圈,微博,希望被点赞留言。参加一个活动,游历一个地方,希望会让自己瞬时成长。爱一个人希望得到同等回报的爱,若是不平等,就会认为做这件事不值。
我们变得太注重结果了,所以也让许多年少时纯粹的愿望变得功利了。
今天不想加班,但是不加班就没有奖金,怎么办?
“违心地硬着头皮加班。”
想去看一场演唱会,但是既费时间,又浪费钱,怎么办?
“算了。等有钱有时间了再说吧。”
从前讨厌以结果为导向,现在明白了,以前是真蠢,所以才疯玩了那么多年。可至今,我还是会依稀怀念当初那个真蠢的自己。
想想现在,为了一个结果,设定目标,制定计划,结尾复盘。我承认,这是一个高效率的,不会出现太大失误的人生。但同时,我也会略有遗憾,过于设定化的人生,期间也丢失了不少乐趣。
有人说:“我喜欢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有结果,我喜欢这个功利的世界。”其实你不是喜欢这个功利的世界,你只是喜欢这个功利的世界给你带来的好处。这样你就可以说服自己接纳这个世界了。
从前最无法想象的,是自己会从一个感性的人变成一个理性派。过去凭直觉喜好做人做事,现在凭理性判断分析,权衡利弊。
我也许依旧还是原来的自己,为一场电影感动得痛哭流涕,为一本书折服的五体投地,为爱一个人赴汤蹈火,只是在面对这个复杂的现实世界时,不再那么纯粹地不染一尘了。
我会适当地削减我感性的一面,再将理性填充其中,我的生活变得越来越稳妥坚固,内心也越来越无坚不摧。
我与之前的那个我已渐行渐远,目送她远去,消失在世界的尽头,来不及说再见,只能将它留存在尘封的记忆中。
在成长这场无法回避的浩劫中,无一例外,我们都缴械投降了。
与从前对比,我们都堕落了。但从现在这个节点出发,毫无疑问,我们都成长了。
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灰色才更适合形容这个世界。
曾经讨厌的,是需要我们适应的,
曾轻视的,是需要我们尊重的,
曾不解的,是需要我们探索的。
我们终于变成了当初最讨厌的人,我们终于长大了,只不过长大之后,呈现在我们眼前的世界变得更加真实了,真实地不再允许我们有分毫的幻想了。
我们终于变成了当初最讨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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