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22：骨血里的“贵族气度”

《大学》22：骨血里的“贵族气度”

是故君子先慎乎德：有德此有人，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财，有财此有用。德者，本也；财者，末也。外本内末，争民施夺。是故财聚则民散，财散则民聚。是故言悖而出者，亦悖而入；货悖而入者，亦悖而出。

所以，有德性修养的君子一定首先注重德性的修养：美德诉诸于外，自然赢得民众的拥护与支持；有了民众的拥护与支持，自然拥有相应的土地；有了相应的土地，各种财富自然有了根本；有了财富，推行国家理想时的财用自然也就充足了。在这个生态系统中，德性修养是根本；财富用度是末枝。假如把根本当不重要的外在末枝来看待，却把末枝当成内在的根本去经营。背离德性修养而专注于财富用度，与老百姓争夺利益的事情就会出现。所以，在上位者聚敛财货，百姓的民心就会离散；在上位者与民众共享财货，百姓的民心就会聚合。所以，轻浮地说出违背天道、规律的无礼话去伤害人的，他人也会用相应的无礼加诸、伤害自己；不尊重规律轻易聚敛起的不属于自己的财富，也会以与规律不符的意外方式被他人聚敛和掠夺而去。

什么是“贵族气度”？

据说有一种血统纯正的贵宾犬，能够被训练到“心”不为外在所动的程度。通常情况下，再有“贵族气度”的狗也是狗，最多能做到“没有行动”，也就是看到可口的食物或者足够使之感到惊奇的事物，能够没有具体的变化。“心”不为外在所动，已经不是一般的狗所能真正做到的了。

网络上有人分享过一个杜宾犬的视频，一只杜宾犬和一个人共同端坐在树下，树上忽然掉下个东西，坐在树下的人慌忙起身去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一脸的惊恐与心有余悸。那只杜宾犬却一直端坐着，缓慢、优雅地将头颈转向掉下来的东西，然后看看那个惊魂未定的人，露出一脸的不屑来。

常人归因于血统的似乎是不可逾越的特质，没准只是训练的结果，至少那条杜宾犬应该是这样的。

《大学》的施教对象，应该是中国历史上最早一批衣食无忧的贵族子弟。一方面，他们的身份地位决定了他们生活上的饮食无忧；另一方面，他们是经历和完成了“洒扫应对进退、礼乐射御书数”等基本生存技能“小学”教育的人，从他们自身的受教育程度和技能角度讲，足以达到饮食无忧的程度。所以，《大学》开篇即讲：“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换言之，这是超越了饮食之忧的贵族子弟教育。是帮助衣食无忧的贵族子弟完成人生终极意义“明明德”“亲民”“止于至善”的教育。接受《大学》教育的人，不仅是衣食无忧的贵族子弟，更是有着终极理想追求的有抱负的贵族血统继承者。

从这个意义上，我们再来看这段“是故君子先慎乎德”——有德性修养的君子应该首先注重德性修养，明显就是在扯“车轱辘”话。什么是“贵族气度”？从积极意义上讲，既然已经摆脱了“饮食之忧”，就应该是以德行修养为根本追求的人。对于“德性修养”的追求，应该深入到骨血之中，须臾不能忘记，片刻不能割舍，如此才配得上“君子”二字，才算得上真正意义上的“贵族”。

在这个基础上再来理解“平天下”，也就简单明白得多了。

一、本末终始

有德性修养的君子，须臾不忘、片刻不舍第一位的德性修养，这是君子的立身根本。与之相对应的“有人”“有土”“有财”“有用”都是这个根本基础上生长出来的枝叶，开出来的花朵，结出来的果实。守护好了根本，枝繁叶茂、花团锦簇、果实累累才成为可能。

《大学》一再强调的便是本末终始之道，守好根本，其它外在的自然接踵而至。丢掉根本，其它外在的自然“毛之焉附”？

如果非要用逻辑推理一番的话，也是很容易讲得通的。君子的德性修养诉诸于外，必然表现为爱民、利民，有了利民、爱民的具体实惠，自然能够赢得民心、民众。民心所向，民众所聚之处，自然不乏养众民之土地。对于一个农业为本的国家而言，有了土地自然也就不乏财货。有了财货收入，所有的治国理想自然得以尝试、展开。财货用度自然指向于推动民众生活条件的改善和国家的发展进步。

反过来，一旦舍本取末，把财用当作根本去经营，丢掉真正的根本——德性修养。自然眼中只有财富，难免与人争利、与民争利。

一句话，只要清楚并遵循本末终始之道，平天下必然是一片艳阳天。

二、天道规律

在这里，作者还进一步阐释了两条“天道规律”。这两条“天道规律”，实际上就是前面所讲的“絜矩之道”能够展开的基础。

第一规律——“财聚则民散，财散则民聚”。贵族与一般民众之间，还是有着本质上的区别的，《诗经·小雅·节南山》讲“节彼南山，维石岩岩”。山巅上位置显赫的石头，只有那么一两块，你既然在那个位置上，就要尊重、遵循那个位置的规律。眼光聚焦在财货上，那是一般民众的特点，也是普适于众人的规律。本该以德行修养为第一要务的在上位者，一旦也像一般民众一般，把眼光聚焦在财货上，自然也就失去了自己所在位置应该恪守的规律。最后的结果便是失去民心，好一点的结果是失去“贵族”身份，成为普通民众的一员，坏一点的结果便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第二规律——“言悖而出者，亦悖而入；货悖而入者，亦悖而出”。贵族本质上是掌握更多资源的在上位者。从私心的角度讲，在上位者是既得利益者，应该是基本秩序的维护者和“卫道士”。一旦自己先做了规则、规律的破坏者，加上自身存在的“上行下效”效用，整个社会便会动荡，而动荡不符合贵族的利益，是贵族所不愿意看到，不乐于接受的。

从这个角度讲，孔子讲的“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最符合贵族的利益，最有利于社会本身的稳定和秩序。财货人见人爱，取之不以道的危害，却是贵族所无法接受的。

回过头来，再去看那条杜宾犬缓慢、优雅的动作，自有它的道理的。对于“贵族”而言，稳固才最符合他的利益。一切骤然的、剧烈的变动，对他的地位和利益，都是一种挑战。

“贵族”至少应该做条杜宾犬，起码也应该有杜宾犬的见识才好“混社会”、平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