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学妹的第十七次约会

我与学妹的第十七次约会

开篇我想说：在我心里，学妹这个词，从来都不代表群体，只是一个人。

要是让我选出大学生涯中最重要最值得纪念的四个人，学妹会是其中之一，另外三个是我室友。

1.

前几天因为工作上的机缘我可以选择回一次学校，读到消息时 我第一反应是有点亲切有点小激动，毕竟那是我快活了四年的地方，也是用了四年时间，才把“仁爱”从妇科医院的刻板印象强行划入“母校”概念中来，实属不易！不过我始终遵循：学校让人怀念的一定是记忆中的人和事，而事儿是依附在人的身上 以人为前提才有意义，而其中的人，一定不包括导员。于是我想了想，然后回复同事：

“学妹已经毕业了，学校 就没啥想看的了” ——如果说我毕业后的两年中，学校还会不时让我惦念起，那唯一理由就是学妹还在那儿。

而直至今年今月，随着学妹的离校，我与仁爱在情感上已经实现完全剥离 完全 一点不剩。

2.

学妹比我小两届，也就是在我大三时候，在我思维趋于成熟、人格混入健全、审美终于在线、室友关系空前绝后的融洽之时，认识了学妹，一直到现在。

我跟学妹的关系在一开始的建立就占据了天然优势，因为我是跆拳道社教练，学妹是新生社员，我依然记得第一次训练时候她的穿着红色（有争议）的卫衣，组间休息时斜靠在教室一侧，单脚站着 另一只搭在墙上，双手插在衣兜或者揶在背后，神态看起来呆板木讷，但可以看得出，她是个乐观聪明可爱的姑娘

当然，她的训练很糟糕，柔韧性差或者动作不标准实在不足以形容，说她运动基因欠缺比较合适，而且训练态度不端正，很少参加社团训练，这么说吧，我印象中从没见过她穿道服！她显然知道不来训练的成本极低，只需要告知教练一声，注意是告知，不是请假！而我和她的先前交往也在“告知”与“督促”之间被我有意无意的拉近了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和学妹每天都有聊天，每晚的十一点半我若不找她，她便会主动找我，我们俩每天都互道晚安，如果网络差劲，就改发短信，抱怨网速不好，外加一句“晚安啦”

那段时间也是我最不愿提及的过去，是与她交往中最为后悔的经历，假设，假设我再大胆一点，我跟她，今天将呈现截然不同的结果，至于当初为什么，与其说我迷信“水到渠成”，倒不如直接说我一个字，怂！

之后如所料，那种亲近期不会持续太久，难免落得个不了了之。

现在想想，最应该勇敢袒露的时候，选择了藏着掖着怂着，错过了必然就错过了，偶尔间回忆起，除了后悔还是后悔

3.

从那之后，我和学妹之间更像是一本正经的亲密朋友，尽管我别有他图，随着时间延续，交流加深，有些情感实在难以启齿，一旦有些话说了做了，就会变得不道义不靠谱，长久以来付出的精力 博得的友谊很可能毁于一旦付诸东流。我胆怯恐惧，但没放弃，心中的火把一直没灭 有温度 有火星

我们会约在食堂一起吃饭，听她说班上的糗事，看她早年杀马特一样的照片，这会儿想起来，那时候正流行“你这么二，你爸妈知道吗？”

我们会约在跆拳道社训练，在大家眼里，她像一名新来的社员，但却意外的得到教练最多的关照

我们会约在五大道，钻进故居，一杯冷饮，说民国、说建筑、说林徽因挂在床头那块儿飞机残骸的故事，说笑间，时光过得飞快

我们会约在夜里的海河，凌晨一点，背里天津站，前里津湾广场，坐在台阶上，聊天偶尔断了，断了就断了，随便各自想点什么，看观光船突突突的开过，荡出一浪浪波纹，只有映在上面的虹灯在胡乱闪耀……

4.

大四后半段，我当然想冲破某种已经固化的关系，这需要勇气，是的，我酝酿了勇气，我还问我自己要不要发挥文采写点稿子，想想还是放弃了，因为只要写了 其中就一定存在写作技巧，蓄谋真诚、博取感动——我不是那样的人，我认为两年的时间足够证明一份真心与赤诚

事实上我错了，当一向善谈健谈的我支支吾吾含糊不清的非直接告白后，她感到意外 我感到羞愧，紧接着是意料之中的尴尬……

不过还好，这次“事故”没有产生不可挽回的结果，我们还是会约聊，只是我开始小心管理着情绪，尽可能的客观表达，生怕她一个微笑的侧脸，使得自己变成一个失去理智、让人害怕生畏的爱情痴（bian）汉（tai），怕自己在某个瞬间没有轻重之分的拽着学妹 告诉她：我喜欢你 超级喜欢你 求你给一次机会 求你 求你——我保持一惯的克制与体面，没有让这个事发生，而背后承受痛苦的代价是一轮接一轮的精神折磨，包括此时此刻，我依然在整理情绪掂量文字，因为呈现出来的，在无脑狂热与真实厚重之间区区一步之遥

5.

转眼间，我行将毕业，却意外了解到一个让人心碎的事实：学妹交男朋友了。我如晴天霹雳般，一瞬间，仿佛周遭所有随之坍塌，看不到丝毫重建的希望，我桌子上坐一会儿，椅子上坐一会儿，心悬着 没个着落，我无法掩盖失落的颓势，沉沦写满脸上，人人都看得出来，无需解释。

那天晚上，我找凯哥给我执拳靶 我不停地出拳 直拳勾拳组合拳 每次都很大力 不停息 打到声嘶力竭算作一回合，坐在坚硬的寝室板凳上低头喘着大气 拳套也不摘，待缓过会儿了 仰头深吸一口气 “凯哥！继续来！”

我知道，每一拳不单单是发泄，更多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和恶狠狠的咒骂！我说：你所承受的一切都是你应得的

说实话，那几天，真的很难熬

6.

我毕业时候，学妹特意发了一条朋友圈，配图是我给她拍的，说了一长段文字，赞扬我的靠谱，感想为她所做的一切。我已经忘了当时读起来是哪种心理活动了，只记得我正跟同学喝酒，然后评论了一句：“啥前黄了告诉我”

毕业，尔后工作，我们又陷入了一大段交流空白期，个别时候聊起来，我多半都会调侃的问学妹：黄了没？还处着呢？啥意思啊！ 心态平和放松，什么都没有

我绝不会厚颜无耻的诉说我从没有忘记她，我可能要坦白有那么一两个月，我甚至想都没有想起过她，但，人是有记忆的，曾经情感上的浓墨重彩断然不会被遗忘，一条评论，一句好久不见式寒暄，通通会把记忆唤醒，心中一种已经奄奄一息的东西开始重新焕发生机

我们约在寒风凛冽的冬天，点一份麻辣香锅，我询问学校的近况变化，她听我吹嘘工作上的偏见与得意

我们约在情侣攒动的平安夜，不停的聊，不停的聊，快速的聊，感叹怎么会有那么多说不完的事儿，直到各自分开后，依然责备自己：那个段子怎么漏了 忘了说了！

我们约在烈日炎炎下的甜品店，寻求精神上的共鸣，她想看看我还未完成的中篇小说，那当然不行，我可不想让她过早的读到自己

7.

前天，我和学妹又约了一次，我不确定是第十五次还是第二十次了，总之很多次了。如果我提前能知道约了十几次情感上还没有重大进展的话，我一定会把约过的次数 时间 地点一一记录 坐实，让它们代表着一份痴迷与执念，在有必要的时候拿出来 来一次廉价的感动 或者给自己的失落难过以慰藉。

前提是没有前提，实际上过去每一次约后，我都盼望着趁热打铁，互加更亲密无间的没有芥蒂的信息与观点互换，表达着处于本能的理所应当的关切，当一切成为习惯、忽然间会闪过心动的时候，一句“我喜欢你”便成了最隆重的仪式。

讽刺的是一个理性追求智慧 追求思维质量的我却期盼着能有一份理想化的乌托邦式的爱情故事，奉行顺其自然，不做违反人设的言行，还一次次警告自己：你不能那样做，你不是一个俗人！结果换来肯定是一次次的错过与悔恨，时间久了，忘了，继续坚持不该坚持的，笃定不移，循环往复。

这次，我们如许久未见的挚友，想表达，想倾听，同时也会感叹：四年了啊！你居然都毕业了！而我们也认识四年了！

四年，很长，我很骄傲，我很欣慰。

我与学妹面对面坐着，她给我看毕业照，分享背后的图片故事，当她递给我看的时候，意味着我可以左右翻，于是我选中了好多张随即发送到我的手机上，那些都是她真实的模样，也是我不曾见过的模样。

我也会打开我的相册，只是它们都没什么内容，不时的跳出她的照片，成了最有趣的一件事，而且我敢打赌我有的照片连她自己都没有！相对于单调乏味的相册，我的便签显得更有趣，上面有我在乎的一切，隐晦的 开心的 悲伤的 羞愧的，我打开“名句”文档，读给学妹听，解释分析其中的妙处；我打开“矫情”文档，都是些碎片式的抒情语句，不忍卒读；我打开“中篇小说”文档，里面有几十条便签，不分章节，混乱无序，长的万字，短的几字，为避免尴尬我上下快速滑着，我不知道会在哪些段落中冒出学妹的名字，我只是坚定的告诉她，这个中篇，我一定能写完！

送她回家的路上，也不是接过哪句话茬，学妹问我她好在哪里，大意是这样吧。我突然有些说不清，语无伦次的，磕磕巴巴说出一个词，觉得不准确，再说一个，还是不对，只能取词意的60%，我才发现，关于学妹的评价或者描述都是片面的，单从某一点来评说都会有失偏颇，她是立体的有阴暗面的，饱满的，又是复杂的。但我百分百地、真切地感觉得到，却说不出。就像这篇文章，它远远承载不了、表达不了我的感官 感受

8.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我从见面一开始就担心告别的那一刻，甚至不敢去想，那是一种深层恐惧，像一次宣告、一次生命的倒计时，像一个沙漏，我多希望它留的慢点，再慢一点。眼前的一切都触手可及，却又无法阻止它的消逝。对于时间，永远是无能为力

可是该来的会来，该走的会走。

就像在那熟悉的街头，一个人接着一个人，从我的身边经过，就此一别，永不再见。

人生，可以正着算，每一次知遇都是一种成长，人生，也可以倒着算，每一次告别都是死去一点点。

回忆有多久，就活了多久。

虽然它可能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模糊，模糊，再模糊，即使如此，它依然在某个时刻，等待我们偶尔想起。

告别是经常的，步履是放达的，当一切心照不宣，那些难以启齿的纠结苦痛不再，我知道你知道的！也就足够了，剩下的交给时间，它会证明，我，是对的

也许，我们终究会变得沧桑，我们也会嘲笑当初的过往，但我多么希望时光倒转，回到某年的某一天：我和学妹并排坐着，天很蓝，云很白，我们都笑着，笑着，没有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