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故事

        再見故人之子，已是十幾年後，曾經的他呱呱墜地、牙牙學語、蹣跚學步......如今面前這個少年英俊、陽光、笑容可掬，除了感嘆時光飛逝，還有笑容、神態甚至瞳孔的顏色，是啊，似曾相識，曾經有一個鮮活的生命也是這樣對著我，在笑！

        1994年大學畢業後，我來到一個叫竹子林其實並沒有竹林的地方工作，雖然在深圳已經生活了好幾年卻並不知道這個地方，只聽當時來招聘的人說它左鄰香蜜湖右靠華僑城，心想也不會太差吧，於是便在這裡扎下了根。

        那幾年深圳的單位很是吃香，正好碰上大發展時期，特別需要人才，公司每年都會去清華、人大、復旦、同濟等一流高等院校招來大批優等生，我猜他們來之前心中肯定對這個祖國對外開放的「窗口」充滿憧憬，也對那個「左鄰香蜜湖右靠華僑城」的地方報著和我一樣的想法。可當年的竹子林最高的樓房只是我們的單身宿舍筒子樓，從深南路上來還要翻過幾座小土堆，連出租車都不願意開進來！因為是建築公司，工作條件也特別艱苦，不論冬夏，每天早上6點，現場工作人員就要出發去工地，我時常見到東風大卡車上載著滿滿的員工，混雜著大學生技術人員和轉業軍人建築工還有民工，車開動的時候，把他們的頭髮都吹得立起來，神情之肅穆，儼然一副奔赴戰場的樣子。可越是在艱苦的環境下越容易產生「階級感情」，每天下班後回到宿舍是最熱鬧、最開心的時光，因為整棟大樓都是大學生宿舍，我們彷彿回到了大學時代，聊天、串門、幾個人合夥做晚餐、談戀愛、打麻將、下圍棋，我們還時常結伴去市區熱鬧的地方唱卡拉OK和跳交際舞，那時的時光簡單快樂，我們謂之「窮開心」！

        大哥比我早三屆來到公司，他是哈工大的高材生，業務能力又強，很快就成為技術骨幹，後來更成為工程項目經理。雖然是領導但一點也不耽誤他的瀟灑生活，在我的眼中，他是令狐沖一樣的人物，風流倜儻、放浪不羈、心地善良、為人仗義，很快我們便成為了好朋友，有大哥「罩」著的日子實在太好了，月底沒錢吃飯了他管、單位發的米油要拿回家他送、無聊了他組個局玩麻將、時不時請我們去唱歌喝酒......開心的時光總是過得又快又麻木，當我們覺得還有很多時間可以消磨，它卻突然戛然而止，2004年9月18日這一天，朋友在電話裡悲憤地告訴我：「大哥死了，是被人殺害的！」後來就沒有後來了，緩緩放下電話，內心一片空白，思緒卻混亂不堪，「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眼淚不自覺地淌下，整個人也控制不住地發抖。後來我並沒有去看過他，也沒有加入朋友們追兇的行列，只是一直在心裡默默地想念他，有時也會夢見他！再後來，大哥的兒子跟著嫂子搬離了竹子林，這些年也只是斷斷續續聽著他的成長故事，當這個朗朗少年再次映入眼簾時，我的內心五味雜陳，既心疼嫂子的不易，也為他的明媚未來感到欣慰，還在心中輕輕地「恨」著逝者，眼前的一切似乎不真實起來，父與子的影子一直倒映交錯在我的眼眶中......

        時光荏苒，隨著公司從國營改民營，從民營改股份制，最後變成私營，當年的朋友們都各奔前程了，「知交半零落」，我們都在為更好的生活而全力以赴著，不管如何奮力奔跑也留不住匆匆那年的時光，只能把那些美好安放在心裡的一個角落，偶爾憶起可能今生再也見不到的老朋友們，心裡依然十分溫暖！我的那些朋友們啊，愿有人陪你颠沛流离，以梦为马，随处可栖；愿你御风破浪历尽千帆，归来仍是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