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猫坊

作者: 公子旷 | 来源:发表于2018-06-16 16:59 被阅读193次

    某个很偶尔的机会,听位我舍友老俞说,他们巢湖俞氏在修家谱,从俞廷玉开始修,聊了几句,我对这位大明功臣挺感兴趣。

    暑假快结束的时候,他给我发了条微信,说家里的老人准备从俞廷玉开始修家谱,问我有没有关于俞廷玉父子在南京的资料,我说二世祖俞通海、俞通源、俞通渊都是赫赫战将,其中俞通海、俞通源是死在南京的虢国府,我手边有限的一点资料,也都只是简单的介绍。

    开学之后,我抽空去图书馆准备碰碰运气。我校图书馆里有一套古籍系统,扫描版和电子版相对应,查起来特方便。以俞廷玉、虢国府为关键词,果然搜到不少文献,但也大同小异。我把关键点一一抄在笔记上,准备回宿舍再上网查查。

    出了图书馆,收到一条老俞的消息,“来图教楼204,我这有好东西。”

    来到204,老俞正摆弄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桌面上散了好多A4纸,都是古书的影印。

    “来,你看这个。”

    我伸头过去一看,是一个word文档,没有标题。主要内容是摘自俞氏的家谱,和俞氏一些文人的笔记。有一段加了粗,俞氏有个武状元叫俞学天,做过一任提塘官,后来赋闲在家,搜罗古本为乐。俞氏这次修家谱,把他的文章整理成俞学天文集,也给收录进去,凑个数。

    俞学天有一帙《从征日记》,据说是俞通源所写,没有刻本,俞通源死后,这本书被三弟俞通渊带去了云南。朱燮元在云贵平乱时得了一份抄本。这本书“述国初事异于常闻”,俞学天经常自叹俞氏一族满门忠烈,安邦定国,可惜落了个“咒杀绝嗣”。

    “我求我小爷爷从库房里把俞学天的书找了出来,这里是影印版,确实是咒杀绝嗣几个字,不会弄错。”老俞摸了摸没有胡子的下巴,“俞氏一将二相,都是战死沙场,很多史料都提过,俞学天没道理随口污蔑自己祖宗。况且巢湖俞氏在清朝还是当地望族,他说绝嗣这个词,完全就是否定自己的家族嘛。”

    “这是我从学校图书馆系统里找的。”我拿出自己的本子,至正十五年,俞廷玉在安庆和赵普胜大战,最终被铁索横江困住船只,最终“偕从官、卫士等俱殁于阵”。至正二十七年,俞通海在桃花坞之役,身中流矢,伤势严重,回到南京不久,死在虢国府。建文元年,俞通渊死在白沟河之战。

    “你看看,咱老祖宗,马革裹尸,满门忠烈。”老俞满脸自豪。

    “但是你仔细看,俞通海在桃花坞中箭,坚持回到南京,最后死在家里。俞通源因为嫂子去世,奉诏回京,第二年春天突然病死在家里,儿子也病重,不能嗣袭。”

    “你是说,俞学天说的咒杀,就是这个病?”

    “只是一种可能,当然也有可能就是常年水战,落下的病根。”

    “可是三儿子俞通渊不是病死的啊?”

    “他压根不敢回家,他二哥也不敢回家,你看他嫂子去世,还是奉诏回京。老三在外征战,族人被朱元璋迁去建南守边。胡惟庸案牵连到他们家,建文年官复原职,必定要回南京领兵符,一上战场就死在白沟河。俞通渊三个儿子,接连猝死,最后都绝了后。”

    “你要是说这是诅咒的话,看起来确实像……”老俞看着我的笔记,陷入了沉思,“好,俞氏咒杀案特别小组现在成立了,为了洗刷我祖先的冤屈,我们在此立誓……”

    “等!第一,我没打算替古人洗刷什么,第二,你咋知道俞廷玉是你家祖先?你还真相信你们家那个编出来的家谱啊?”

    “好吧,那为了满足我俩的好奇心,我们在此聚众八卦。”

    “这还差不多。”

    “老俞,有兴趣和我去找俞通海的旧宅吗?”

    “行,明天正好没课,上午去。”

    俞通海旧宅一开始是豫国府,后改封虢国府,据《续篡江宁府志》记载,“上浮桥,明俞通海宅,石门楼及西楼虽蔽犹存。”

    上浮桥在柳叶巷附近,我大概知道方向,老俞也是常在南京混的,我俩约在柳叶街见面。我先到地方,左右看看,觉得这里特别眼熟,想不起来什么时候来过的。不一会老俞也到了,老俞是个精瘦的高个,一脸贫血貌的死宅,两个眼睛没神的耷拉着。

    我打趣道,“你祖上住的可真破啊。”

    柳叶街是一条很窄的路,一边是补胎洗车之类的门面,另一边是低矮的灰墙,墙上贴满了“扑克神技”、“急聘工人”、“一对一辅导”之类的残破广告。

    老俞抬眼看了看,“俞宅不在柳叶街上,在河对面!我们老祖宗怎么可能住这破街。”

    我踩上水泥墩子,果然在墙的另一边是一条河,很窄,应该是内秦淮河了,上游流经夫子庙,下游在凤台路汇入外秦淮河,再远,就是长江了。我俩走出柳叶巷,看到一座桥横在河面上,桥上写着“上浮桥”三个字。

    “是这里,甘熙的《白下琐记》里有载下浮桥西的玉带巷旧指为俞通海宅,你看,对面的校区叫玉带园小区,没错了。”

    河对岸是一排河房,河房另一面就挨着老俞看到的玉带园小区。

    “哦哦!我说这里我怎么这么熟悉,玉带园小区嘛!我姑父就住这儿。”

    沿着内秦淮河往上游,五百米,是钓鱼台,都说孙权给潘夫人建了这座高台,台下遍植石榴,火红的石榴林里,钓上一条鲈鱼,去鳞去腮去内脏,葱姜水腌制,斜切三道,淋上豉油清蒸…… 啊不对,话题歪了。

    老俞看我发楞,推了推我肩膀,“来都来了,过街去看看。”

    河房和小区中间有一条路,路口一个牌坊,中不中洋不洋,“玉带园小区”五个金字,已经斑驳不清。牌坊后面是一家老菜场,年久失修,门口污水四溢,烂菜叶臭鸡蛋到处都是。

    “老俞,我觉得你祖上还不如住河对岸的破街呢。”

    “闭嘴!”

    我俩插着兜,在玉带园小区闲逛,绕到大约菜场后门的地方,有一处院落十分隐蔽,大门直接敞开,也没人看门,院里荒草很高,看起来许久没人打理。院里靠墙,放了很多石雕,从造型上看挺老旧的,不像是新仿。

    我见没人管,给老俞使了个眼色,偷偷蹩进院子,老俞左右望了望,也跟了进来。

    院深处放的石雕更多了,多数是兽状,也有一些长条构件。石雕都风蚀了,只有一对石狮子可以辨认。石砖上的回字纹、万字纹、亚字纹还很清晰,但没有文字,老俞一会蹲在地上看石构件,一会站起来看石雕,点点头又摇摇头。

    “有话直说,别那么多戏。”

    “确实是文物,可惜卖不出钱。”

    “什么年代的?”

    “明初,最迟是永乐。”

    “都破相了。”对于老俞的推断,我是没有怀疑的。这家伙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敢吹,他断定的东西,一般不会走眼。这些石雕磨损严重,没有收藏价值,就算卖也卖不出价。我和老俞猜测是俞宅的装饰,明朝石雕,找个博物馆供着也好啊,怎么都扔在这儿。

    “回头我找人问问,要不给博物馆打个电话,挺好的文物别乱扔啊。”

    走出院子,我俩继续瞎逛,逛了一圈,又走回菜市场的路口,另一侧是家面馆,叫“巴子面馆”,南京人把孩子里最小的叫做老巴子。正巧,面馆里走出个人,我一看是个熟人“陈叔,这儿!我在这儿呢!”

    “哟,是你啊,来这办事?”

    “没,带着我朋友来这逛逛。陈叔,问你点事,后面那里有个院子,里面全是石砖、石狮子,你知道么?”

    “那不是狮子,那是猫,地上那些也不是石砖,是个牌坊。”

    “什么牌坊?”

    “百猫坊。”


    至正二十七年,俞公府。

    “大兄!佰川来晚了!”俞通源满身血污,跪在榻前,床上躺着百战将军、吴国栋梁、俞家老大俞通海,这时候的俞通海毫无阵上的威风,剩下的只有无尽的疲惫和病容。

    “佰川啊……昨天,吴王来看我了……咳,咳咳,”俞通海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

    “大兄好好休息,不要激动。”

    俞通海摆摆手,“吴王问我,碧泉啊你知道是我来看你了吗?”

    “大兄,你暂且休息,我去城里再问问有什么名医,你等我回来!”俞通源噙着泪,转身要走。

    “别……”俞通海伸手要扯二弟的衣角,却使不上劲,衣角从手中滑落。俞通源回头,见哥哥垂下的手腕,放声大哭。

    第二日,朱元璋率百官发哀,亲自来到灵堂,悲声痛哭,“碧泉啊,你父子四人,跟本王十二年,征战四方,却没享到一天的好日子啊!碧泉啊!”

    哭罢,走到一旁对跪在地上的二弟俞通源、三弟俞通渊说,“佰川、朝理,碧泉的丧事都有国府操持,你们免思节哀。佰川,碧泉没得子嗣,他的官职本王想让你承袭,朝理小弟在军中再多历练几年,以后也给他封个大官儿当。我派了士兵和工匠,在俞府门口修两座浮桥,一定要让碧泉以国公之礼出殡。”

    上赠光禄大夫,追封豫国公,侑享太庙,肖像功臣庙。——《明史》

    俞家生性洒脱节俭,丧事只办了七天,头七度亡,送葬江宁县聚宝山外,朱元璋亲自送来一块匾额,黑底镶金的“豫国府”。

    送走最后一位吊客,俞通海发现路对面,有个道家打扮的年轻人,望望匾额,瞧瞧路口,比比街面,很是奇怪。毕竟是战乱之时,应天府街面虽然整治,也不乏流民盗寇。俞通源见对方形迹可疑,喝道,“好个道人,獐头鼠目,意欲何为!”

    那年轻道人轻轻拂袖,扔下一张纸,转身走了。俞通源捡起纸展开一看,写了首不着四六的打油诗,“前门百猫扑,后门金叉捕。父子四鱼星,困在鱼锅釜。”落款是渊然。俞通源略一思索,大惊失色,连忙去追赶那道人,可路口空空荡荡,哪还有什么人。

    前两句没看懂,后两句可是骇人。当年俞廷玉在巢湖当水贼的时候,有个算命的说俞廷玉天生异象,是天鱼星下凡,后必能入水化龙,南面称孤。俞廷玉不信,也不许手下将领胡说,只是谨守本分。跟了吴王之后,军中渐渐流言,吴王忌惮俞(鱼)通海化龙、俞(鱼)通源化蛟、俞(鱼)通渊化虬,要扑杀俞氏。

    今天这诗旧事重提,“鱼锅釜”,不是暗语说这豫国府么,鱼游锅釜中,喘息须臾之间,便要送命啊!

    虽还看不懂百猫扑、金叉捕,但这道人明显知道些什么,前来预警。

    俞通源回府,把三弟通渊叫来,把事情一说,通渊眉头紧皱,“二哥,大哥故去,吴王也开始筹备称帝迁都,会不会……有弓狗之忧?”

    “天下尚未一统,哪有没过河就拆桥的?”

    “二哥不知道韩非之祸吗?”

    “你是说伯温……”

    “他可是在吴王面前扬言过,要处死大兄!”

    俞通源陷入了沉思,那年陈贼攻打应天府,大兄俞通海建议先行投降再图后计,赵德胜建议退至钟山固守,刘伯温冷笑着说,主公可先斩议降与议迁钟山的,然后贼可破耳。吴王夸了一句刘伯温,把杀人的事儿敷衍过去。俞通源还记得刘伯温当时的冷笑,那可真是刀锋毕露、寒意彻骨的笑啊!

    “刘基此獠一直跟咱们淮西人不对付,不如咱们先下手……”俞通渊一咬牙,出了个狠招。

    “慎言!不过是咱们的猜测而已,不能胡作非为。”俞通源制止了三弟。

    至正二十八年,不对,该叫洪武元年元月,朱元璋即皇帝位,定天下之号曰明。正月十五,在奉天殿大宴群臣,宴后行酒,酒后朱元璋赞徐达勋德威赫,赐“大功坊”两座,赞常遇春未尝一败,赐“花牌楼”一座,赞俞氏一门四勇将,赐“百猫坊”一座。

    宴后俞通源立刻钻进隔壁李善长的相国府。

    “左相国救我!”

    “功业将成,何谈相救?”

    “左相国何故明知故问?我俞氏忠烈一门,却要落个兔死狗烹啊。”

    “啊呀呀,俞平章何出此言?今上承天眷,执尺柄,正是我等衣锦故里之时,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李相国不要虚言搪我,四野流言我俞通海要鱼入大海,化龙不臣,今上不厘清流言也罢,先封我大兄豫国公,后赐下百猫坊,不是坐实了那以猫克鱼之说吗?”

    “政中之事,我可明之,此压胜事,我不能讲,你去找张中吧。”

    “那铁冠道人张中?”

    “正是。”

    抚州人张中常戴一铁冠,世人称铁冠道人,常居京师,却飘忽无迹。

    突然前方急报,战事吃紧,俞通源赶紧披甲,随徐达北征中原,后来有转战河中,克鹿台,取凤翔,守开城,平张良臣,征定西。

    倏忽两年戎马,到洪武三年,奉天殿上大封群臣,俞通源封南安侯,赐世袭铁券,改封俞通海为虢国公,谥曰忠烈。

    回府卸甲,门外报有一道人请见。

    “莫非是张中道人……家老,那道人可是头戴铁冠?是何名姓?”

    “道袍打扮,披发跣足,没见什么铁冠。未通名姓,直说要见侯爷。我说府上只有平章政事、先锋将军,没有侯爷。他颠颠倒倒,直说侯爷侯爷。”

    “快请进来!”

    “是。”

    不一时,门外走进一道人,粗布麻衣,披着头发没穿鞋,神情漠然。

    “上仙,弟子请了,请教上仙贵上下。”

    “贫道张中,三年前与侯爷无缘,今天特来见你。”

    “请张上仙教我。”

    “伯温心意狭窄,与你等生了嫌隙,暗中咒杀俞氏。”

    原来当年俞氏投奔朱元璋,刘基夜观星象,发现尾宿中鱼星暗昧,算出俞氏父子四人是天鱼星下凡。刘基担心淮西党坐大,便起了杀心。朱元璋进应天府要给功臣分宅子,刘基选了河边的宅子给俞廷玉。借整饬应天府街面,在豫国府周围改了地势,上下游建了上浮桥、下浮桥、堵门桥,要把鱼堵在河中,赶鱼巷逆流赶回游鱼,船板巷、钓鱼台捕捞鱼群,柳叶街遍植柳树,用柳枝串鱼鳃。同时暗中散布俞氏通海化龙的谣言,以此建议朱元璋赐下百猫坊,要用猫吃鱼。

    俞通源听完张中所说,冷汗直冒,扯着张中的袖子,“张上仙,可有破解之法?”

    “世人说贫道狂乱,我这救人之法亦是狂乱。豫国府的杀阵,贫道帮你破解,但百猫坊的厌胜要自行回避。天下初定尚有战事,南安侯与令弟可随军征战,二十年之内,无论何事不要回府。若是回府后嗣断绝,若是不回显位高爵。”

    “上仙,不回豫国府,圣上岂不疑我?刘基岂不疑我?”

    “疑却会疑,只不能回府。”

    张中作揖,转身便走。临出门见到一小孩儿正在玩耍,原来是俞通源之子,俞祖,这孩子自幼体弱,一直在家休养。张中停住脚步,挠了挠头,一狠心从怀里掏出铁冠,拔下铁簪,塞给俞祖。回头对俞通源说,事成与否,贫道保这孩子无事。

    第二日,俞通源听说铁冠道人张中在大中桥忽然投水,愣了良久,说上仙哪里狂乱破阵,实是舍命救人呐。

    第二年潼关守备上报,见一铁冠道人拄着长长的竹杖,出关而去,虽然行走颇为蹒跚,守备却追不上他。朱元璋听说之后,查对日期,居然是张中投水的那一天。

    后来俞通源、俞通渊两人在外征战,果然从不回府。

    十八年后,洪武二十一年八月,虢国夫人(俞通海正妻于氏)卒,上诏俞通源返回京师。进城回虢国府的路上,俞通源忽然问马夫此处是什么地方,马夫说此处叫大中桥,俞通源翻身跳下战马,跪在桥边磕了三个头,“道长,我对不起你。”

    二十二年二月二十七日,俞通源病薨于金陵家中,岁四十有四,赐葬江宁县聚宝山之原。

    次年初,论胡惟庸案,通源身死,不问罪,仅除爵。长子俞祖,病不能嗣职。孙俞宗,曾孙俞信。信子珑,珑子仲。

    洪武二十五年六月,边陲经常叛乱,又离京师遥远,朱元璋援云南例,派遣武臣镇守,俞通渊自请世守建南。

    洪武二十六年,追论蓝玉案,俞通渊牵连罢侯,回乡。

    建文元年,召俞通渊任豹韬卫指挥使,随李景隆攻打燕军。白沟河上,战事正酣,忽然旋风吹倒李景隆的将旗,朱棣趁机猛攻,杀退建文军。俞通源战殁,赠巂国公,赐葬虢公墓旁。子俞翊先卒,次子俞靖,是年嗣官,明年卒,次俞端,又明年,特赐锦衣卫,未几卒,遂无后。


    “俞氏父子的故事大概就是这样。”我和老俞坐在自习室里分析着手头的资料。“老大俞通海无后,老二俞通源的儿子俞祖在张中的法术下,躲过一劫,老三俞通渊的三个儿子接连丧亡。”

    “但我还有个疑问,”老俞翻着我们俩的笔记本,“二十二年春,诏还乡,赐钞五万,置第于巢。俞通源有机会逃回巢湖老家,为什么没回去呢?没回去,然后就死了。”

    “病重不能走,是一个原因,我这儿还有另一个可能。”我掏出手机地图,巢湖俞廊庙,也就是当地俞氏的家庙,南面河边有两个地名,的笼底、马扎网。北面山岗上,赵岗。

    “的笼底、马扎网、赵都是捕鱼工具,俞通源可能知道这一消息,心知天涯海角难免一死,不如死在大哥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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