囊谦,囊谦
一阵诵经的声音传来,高原的天亮了。
藏族阿妈开始忙活了,酥油,糌粑,还有我的小米粥。我金桑保(藏语老师)总是吃的很少,一碗糌粑外加酥油茶,相比之下,我的两碗小米粥再加两个鸡蛋,很是丰盛。吃完早餐,雪山已经把头伸进了阳光里,我们也开始上路了。
去往学校的车程只有几分钟,却足可以领略小城的风韵。深嵌入云的雪山,在阳光的照耀下,美丽自适且精神庄重,那种巍峨,在赞叹之余让人敬畏!是的,在这里,你不会想到征服自然,要么敬畏,要么臣服。在路上总会碰到一位跑步的姑娘,我金桑保和我总会殷勤的向她打招呼,虽然她从不回应,但仅仅是相遇便已足够。在这里你会发现快乐是如此简单,云卷云舒,都会让人兴奋。在这里,动物和人处的比较和谐,路上不仅有流浪狗,还有牛,每次路过公安局,门口总会有几头猪在溜达,也许他们的朋友犯事了。环卫工人也在这个点上班,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抱怨那些不务正业的无业游牛。闲散舒适是小城生活的主调,这里似乎没有纪律,人和牛还有那些狗都无视红灯,是的,这里不需要纪律,这里只有自然的秩序。
学校里家长们早早地生好了火,更却他叶(语文老师)也到了,七年级的学生已经开始早读了(藏文),朗朗上口而铿锵有力,他们喜欢一边敲着桌子一边读,我很喜欢那种节奏,虽然有些熊孩子明明在玩。我的第一节课(数学)是初三的,17个学生,皆具个性。他们善于抓住每一个可以说话的机会,面对这样一群活力四射的少年,试图维护整齐的课堂纪律是不明智的,我选择了“无为而治”,考验我的耐性,也挑战他们的自控能力。我希望他们能一直保有自己的个性,合理的去挑战、质疑老师,或者这个世界,而不是个个都成为乖巧的学生。
吵闹的第一节课结束了。办公室里家长们已经把水烧开了,他们喜欢在壶里撒上盐,然后泡茶喝,开始不太适应,后来慢慢品出了其中味道——回味无穷的,不仅是茶,还有各位藏族叔叔阿姨的热情与厚道。因为热情,寒冷的帐篷总是暖洋洋的,炉子热身,热情暖心;厚道是一个不能随意拿出来用的词,因为现如今知道何为“道”,懂得何为“厚道”的已是少数,藏族也是少数,刚好这两个“少数”在这里重逢了。
第二节是八年级的课,三个班里,和他们的关系最差,他们善于偷懒,却懒得思考;把课堂交给他们,他们却把自己交给别人。依赖,是他们的通病,被动,是最明显的症状。我想,学校过于重视纪律了,老师也过于主动了……班上有两个学生唱歌很好听,男的深情,女的高亢。还有一个学生五岁就开始独立了,较其他学生成熟,他说他跟学校英语老师谈过恋爱,对此,我非常钦佩。
上课最轻松的是七年级,调皮捣蛋还会伪装,但每天有一半的时间是他们自己在讲,我相信他们,事实上他们做的也不错。托美是讲课最积极同时挨打最多的,这个孩子我喜欢,外向调皮,唱歌也好听。临走他送了我一个小礼物,那次他似乎有些腼腆。尕玛托加喜欢说唱,讲课挺好,还喜欢历史。这个孩子挺有喜感,每次看到他我就特别开心。尕玛成林和更却巴久最调皮,临走那天我给他们唱歌,尕玛成林好像哭了,这个平时的男子汉……
三节课罢挺累的,肚子也饿了,回到家里(我金桑保和我住在同一个学生家里),阿姨已经准备好了吃的,我吃的通常是米饭,两个菜,不算丰盛,却也可口。盛饭倒茶,阿姨照顾了我整整一个月。她是勤劳耐劳的藏族女人,每天七点起床,一直忙到晚上九点多,照顾一家人的日常,洗衣做饭还有家务。看得出她对这样的生活是满意的,她的脸上总是映着笑容。诵经转山转佛塔,这是她凡俗的生活中脱俗之所在,她的信仰是虔诚而干净的。是的,虔诚而干净的信仰,这是小城的另一特色,清晨寺里的诵经声,黄昏时分飘出的缕缕藏香烟,弥漫着小城的每一个街道。
“老师,上课时间到了,”午饭后我在打盹,时间到了,昂旺索南来叫我了……
下午我们偶尔去外面吃,通常在同一家店里。老板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萨拉族女人,画着浓妆却有脱俗的气质,我们两个来这里吃饭一半的原因也许是她——她没有微信,也没有QQ,她说她已经结婚了。
晚上不到十点老两口就睡了,孩子们在一起做作业。青梅南加的藏文特别漂亮,这个孩子眉宇间透着清秀,他对藏文书法艺术的领悟能力超出常人,家长们非常重视孩子们的藏文学习,事实上囊谦县的藏文研究非常发达,藏文书法艺术远近闻名。我金桑保的藏文在小城就小有名气,本想让他给我留一副字,匆忙之中也忘了。我不会欣赏藏文书法,令我着迷的是他在书写时投入而专注的态度。我想,后会有期。
时间不容感慨,三十天,匆匆一瞬。家长们要送我去车站,写完最后一篇留言,阿姨给我献上哈达,拉着我的手,嘴里说着彼刻我已听不清的话,我知道,此刻无声胜有声,我没有逗留,也没有故作离别态,因为我知道,离别不过是为了再见。
去往玉树的路上,公路蜿蜒的绵延着,高原高山,令我流连。再见了玉树,我还会回囊谦。
―――――求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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