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做了个梦就醒了,怎么也睡不着。梦里我坐在沙枣树下,闻着甜甜的沙枣花香,看着弟弟妹妹们在奶奶家的院子里,围着爷爷,要藤架上的小葫芦…
小时候,物质生活贫乏,尤其在新疆这个地方,一个冬天的萝卜、土豆、白菜,能变着方儿做出花样吃,已经很不容易了,到了春天青黄不接的时候,过冬的菜已经吃完,吃菜就更难了,劳动人民总是能把吃这件事发挥到极致,尤其是我的奶奶,总能把最不起眼的东西变成美味的佳肴。春天里,在我味蕾上记忆最深刻的便是榆钱茕茕,绿色的榆钱和着松散的面团,一揭开锅盖,总能引的我们几个孩子围着锅转,盛上一碗,坐在门口的沙枣树下,慢慢的嚼,满嘴的榆钱清香,甜甜的面团缠绕着从树上飘下来的沙枣花香一直能甜到心里…
夏天的时候,除了院子里搭的凉棚,最好的荫凉位置,就是门口的沙枣树下,那个时节的沙枣树长势最旺盛,蓬大的树冠上枝叶繁茂,夜晚凉风习习的时候,沙枣树会发出沙沙的婆娑声,有时候爷爷会在院子里弹他的三弦,奶奶经常会抱个西瓜出来给我们吃,刀刚刚一触碰到西瓜的皮,便听见咔嚓一声,西瓜裂成了两半,露出了鲜红的瓜瓤儿,抓起一块放进嘴里,一股清凉沁透心脾,夏天闷热的烦躁劲儿便从身体上作鸟兽散。
到了秋天,瓜果飘香,每年的这个时候最期待的就是过八月十五,到了八月十五这一天,家人团聚,奶奶会做上满满两大桌好吃的,一桌是给大人们喝酒用的下酒菜,另外一桌则是我们这些小家伙的天下,吃在这一天好像不是最重要的,那时还是孩子的我们,最期待的是那个神秘的中秋仪式—献月亮!奶奶会在沙枣树下摆上小方桌,把好吃的月饼、瓜果都摆在上面,等待嫦娥来吃。我们常常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大气儿都不敢出,想看看嫦娥到底长啥样,可始终不得如愿,直到最后方桌上的东西被我们这群孩子扫荡一空,也没见着那个传说里的嫦娥,到是吃东西的时候,会从树上掉下一两颗沙枣来,抓起放进嘴里,有甜甜的香气,沙枣肉沙沙的,吃多了会噎,但却又好吃,常常引得我们到处找水喝。
冬天的早上,爷爷总是很早起床,第一件事是生炉子,然后奶奶给我们做早饭,小米稀饭、油瓤包子、爷爷烧的油茶和凉拌白菜心,现在想起来还忍不住吞口水,热腾腾的饭菜和炽烈的炉火,一下就驱走了新疆零下几十度的寒冷,吃饭的时候从窗户向外望去,看到了那棵沙枣树光秃秃的,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儿,也不知道它冷不冷…
曾几何时,在那棵沙枣树下,留下了我们很多很多的回忆,当年那个听着赵传歌的小哥哥,如今已是两个孩子的爸爸;那个经常问奶奶要油瓤包子吃的我,如今已远走他乡;记忆中爷爷总拿着羽毛球拍,站在院子的菜地里打蝴蝶,而如今他老人家已经在另一个世界里默默的保护着我们;奶奶也在很早之前,就搬进了楼房;就连最小的弟弟,如今也已大学毕业走上了工作岗位;那颗沙枣树,也随着旧房的拆迁,不知道去了哪里…
人生就是这样,总在不经意间,在一个地方,存储着一丝丝,一片片,一段段的记忆!却随着时光一点点,一滴滴,一步步的推移,直到我们都老去,自然地消失在记忆里。沙枣树,老房子,那里留下了太多的欢声笑语,当然也有不愿提起的艰难和困苦,如今它们都已不知去向,只能深深的印刻在我们的记忆里,直到有一天,跟着我们的记忆一起消逝再也无人提起。
——以纪念那个老房子,那棵沙枣树,还有那时代所有的亲人们。
ROC
2018-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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