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之说久矣。江湖之大,大过江湖,三江五湖四海大江南北,三皇五帝古今中外朝代更迭;江湖之人,人在市井中,古龙先生说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王侯将相官宦人家工农学商贩夫走卒亦是;江湖之险,险在人心,宗派林立豪强纵横,纵有身负绝学仗剑走天涯神雕侠侣除恶扬善,诛人难诛心。自古江湖人多事杂谁也理不清,江湖就随着武侠写进小说,江湖就成为现代人寄托理想抒发情怀之所、消极避世指物言他之所。江湖成为一种意识一个童话、一个传说一段历史、一段旅途一番传奇。
今日说一位曾晤面的书法异人。书法乃国粹,自古是文人风雅之事,而今更是从之者众。异人可理解为较一般人不同的人,不一样的人,怎么不同?无非是言谈举止行走坐卧,异人者,有才能的人也,在某个行业有特殊技能的人。
说正题。时在2009年1月19日那天,有一位自称是中国书协会员的哈尔滨籍在团市委就职的韩雪鸥,慕名前来甘泉拜会上官永祥先生。上官是我们当地的书法名宿,延安书协副主席,甘泉书协主席,自幼习书法,犹善榜书。有贵客临门,上官约文友相聚。行前,无意在网上查了一下,未见中国书协会员有此人,哈尔滨也未见有此名人。
到了上官家的小院,上官先生家养的鹿叼着主人的皮鞋来迎接我,我欲夺鞋,这厮索性冲上来顶撞我。
我知这鹿是上官的宝贝视为吉祥物,疑它是上官郊游时救死扶伤以致豢养,就笑着避开。进了客厅,室中人皆满面春风谈笑正浓,有一陌生人脸方颧高者,主人介绍说是韩雪鸥先生。寒暄落座,剥着案头的橘子,品茗赏字,稍事休息后,主人邀我等陪韩先生至酒店用餐。酒过三巡,韩雪鸥那刚才有些忧郁的神情一扫而光,开始评论诸家书风书体,在我这个平日只会信手涂鸦的人来听,是颇有见地的。问及来处去处,韩先生含糊其辞,支吾着不愿多讲,我更疑他的身份,并偷偷告诉其他几位文友,大家都不愿说破,且看他行事如何。
韩雪鸥只是喝着酒聊着天,却不是甚醉,很少吃菜吃主食。兴奋的时候,要现场刻章。于是拿来石章,他先用墨涂黑印面,用刻刀略勾轮廓,噼噼啪啪地刻起来。少顷,抹去石屑,一方“韩雪鸥印”刻成,看印体,有很重的汉隶风格,刀工洗练、布白恰当、章法古朴,虎林说他定是习过“张迁碑”的,他说你怎么知道,他临过二十余年。
看了他的治印,大家不由肃然起敬,之前我见过延安名家白世锦先生有此治印风格。韩雪鸥说他想写字,于是到了上官家的二楼书房。这是个三开间的书房,北墙上铺满铁皮,蒙上画毯,写过的字可以用磁铁固定了。一架有两个席梦思床大的书案横放在房内,笔墨纸砚扎堆地放。且看书案上的一张丈二宣纸上,上官家的神鹿正在傲然地向我们凝望,大家先是一阵的愕然,继而哄堂大笑。笑声惊走了鹿,再看宣纸上,鹿蹄的墨迹拼成了一朵一朵的梅花,大家又是一番啧啧惊叹,都道果是神鹿,跟得上官大师久了,耳浸目染也修成了正果,没骨梅花图横空出世了。
继鹿作书后,韩雪鸥挥毫泼墨,给在场每人写字,要什么内容均可,十余幅字几乎一气呵成,字体或隶或行或草,洋洋洒洒犹如天马行空,飘逸之间感觉怪异情趣。书毕,大家不由慨叹,才能如此,定是个高手无疑了。
韩雪鸥搁笔,连呼写得高兴,请大家再喝酒去。大家自然不能让韩先生请了,于是至酒店再喝酒。这次韩雪鸥喝啤酒,一仰脖子一瓶就下了肚,依然少吃菜,特为他做的一大碗饸烙几乎就没动,只是高谈阔论,讲国内国外他的朋友,书坛画坛的那些事,如今我都已不记得了,即使当时,我也听得心不在焉,那些事与我何干!已是半夜,酒店的经理等了很久,文友为他订了一间客房,听上官说,曾问他借了贰佰元钱做路费。第二日,韩雪鸥不见了踪影,大家猜测他,一个像谜一样的人。
时至2012年,整理旧照时,我又想起了韩雪鸥。上网一查,有好多关于他的行踪,对他的评价大家莫衷一是,有说他是一个江湖骗子,到处冒人名讳骗吃骗喝,品质低下;有说他属于扬州八怪的性情,怀璧浮沉游历四方成为江湖浪人,值得同情;有人仰慕他调侃他是实践书法进万家的有力代表;有人会过他愿资助他收留他对他念念不忘;有人咬牙切齿盼他自投罗网欲送入班房。他的足迹几乎行遍全国,在内蒙、广西、新疆、山西、河北都很有影响。大家嘈嘈杂杂,只见过他在贴吧中有一段很伤情的留言。这么多年,没听说韩雪鸥去偷过抢过,喝了很多的酒也给大家写了很多的字,很不理解凭他的本事完全不需要冒他人的名替他人宣传吃力不讨好,在网络时代难以掩人耳目,以真名会友不是更真诚么!
网上曾人肉他的真名叫胡大成,又叫韩大成,我更愿意叫他韩雪鸥。行为怪异方为异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行为准则,都有做事的道理。多一份理解多一份善待,给一位当代书坛游学第一人的韩雪鸥,给一位行事勇敢内心也许很脆弱有苦衷的书法家,后人会对他有更准确的评价。书法在江湖,愿他的游历江湖有趣无险,广交书友,书艺猛进,愿他少饮酒多吃饭保重身体,作为曾关注和记录他的人,我很想听他讲述他的江湖生涯。
201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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