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夕阳落下，绿皮火车渐渐被夜色所掩藏，嘈杂的车厢也静默下来，这时，薛华听清了火车前行的声音。
“咔嚓～咣当～咔嚓～咣当～”
她揉揉眼，就想起身：“妈，你过来坐着吧。”
马二妞按住了女儿：“坐下别动，我坐着箱子挺好。”
坐着的纸壳箱里，塞了两床新棉被，也不怕挤压。
许是人活动了一下，肚子竟然也叫了“咕噜～咕噜～”，薛华忙按压自己的肚子。
二妞摸着女儿的肩膀，声音带着疼惜：“喝口水你接着睡，今晚不吃饭了，鸡蛋我们明早上吃。”
“好的，妈，我不饿。”
迷迷糊糊睡着，薛华的脑海里涌出出发前，妈和爸说悄悄话的情形：
“老薛，大姐在电话里说，大弟不好了，明天你给我多请几天假吧。还有，家里就剩这些小地瓜，留给你和两个小的，我和老大这一路有两个鸡蛋就行了。”
爸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来一个旧信封：“二妞，穷家富路，这是我们所有的钱，你带上吧，大弟看病要用。”
“好，那我就拿上了。这趟回去，也看看能不能把华华留在那里上学。”
“估计家里人能很多，你一定看好华华，孩子虽然懂事了，可她毕竟不到七岁……”
七岁就该上学了，可他们这儿是没有小学校的，华华几个一起玩耍的小伙伴，都各回爷爷奶奶或是姥爷姥姥家上学了。
“妈，大舅他怎么了？”黑暗的车厢里，响起小女孩的声音。
“上山割草的时候，羊角风突然发作，摔倒休克了，没有人发现他，就没有及时救治。”
“妈，你别哭～”
“你大舅太可怜了，23岁，若有好个家庭，肯定能治好他。可偏偏生在贫穷人家了。”妈在流泪。
马大妞，马二妞，马三妞，马四妞，马大柱，马五妞，马六妞，马二柱。
六女两男，这是薛华妈妈的姐妹和弟弟，她妈就是马二妞。
生养这么多孩子的姥姥，只有放弃外出工作，如此，全家的经济来源，就靠在机关当厨师的姥爷了。
捉襟见肘，日子本就拮据，可华华的大舅马大柱五岁时，患了一种罕见的病，高烧了多日后，留下了后遗症：羊角风。
没有钱住院买药，马大柱的羊角风，随年龄增长越发严重了。
“那是我弟弟啊！我报名到三线来工作，就是为了多挣点钱，按月寄一些回去，给你大舅看病吃药。”马二妞还在流泪。
“虽然嘴上不会表达，但大舅心里很清楚，春节我们去看姥姥姥爷，最高兴的是大舅。他还给我和妹妹留着好吃的。我也喜欢大舅。”
“唉！真难！华华，你要好好表现，让姥爷姥姥同意把你留下，能在那里上小学最好。”
“妈，我会乖乖的……”
“妈知道。”
凌晨的街道，还冷冷清清。
还要走一个小时，喝了口凉水把一个鸡蛋吞下去后，妈妈扛起大箱子急急大步走，薛华小跑跟随着，她穿得是春节时，妈妈给做得蓝布小褂。
“妈，我看见第一胡同了！”气喘吁吁的薛华兴奋了。
“快到了，华华再快点走。”
一直走到那条沙石马路，在昏暗的路灯下，妈妈才停下了脚步。
“要买油吗？新出锅香喷喷的油条！”油腻腻的大叔，脸上放着光。
马二妞摸摸口袋：“那…那给来一斤。”
双手紧掐着油条的纸包，顾不上烫不烫手了，鼻腔里是浓郁的香气。
“咯噔～咯噔～”薛华小心翼翼地踩上了松动的长石板，她走进了第一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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