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深夜,忽然跳出一条消息:“同学们,常诗校长今天去世了”。
想回一条,竟然不知说什么好,节哀?悼念?都不很妥当。
常诗校长是我们初中的校长,估计在刘疃联中上过初中的孩子都不会忘记他的名字。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农村,十分尊师重教,所有人都对老师有着真切的景仰。尤其是家里有十几岁娃娃的父母们,刚刚经历了文化大革命和恢复高考,原来说要扎根农村的下乡知青们落实政策纷纷返城了,着实令人羡慕,而更让人眼馋的是谁谁家的孩子考上中专考上大学,迁出户口改吃国家粮了,那可真是山沟沟里飞出了金凤凰!
于是乎所有家长都看见一条溜光的大道铺在孩子们面前,在那条路上不用锄禾日当午,无需汗滴禾下土,一旦踏上去就可以世世代代脱离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命运,那条路上唯一的通行证叫“知识”,而负责发放“知识”的,是老师,管理老师们的,是校长,常诗校长是其中之一,那时候,一个乡镇,几十个村子,大约会有两三所初中,所以不知道常诗校长的,不多。
常诗校长不任课,但常常出现在校园的任何地方,现在想来他那时应该不到五十岁,但是在当时的我们的眼里,他是一个不苟言笑且威严的人,一副大家长的样子,令人生畏。
校园里每间教室的窗前,都有一个花池,花池里有黄的粉的花叫不上名字,还有高高的蜀葵,到了夏天就一节一节开满花。教室里的墙上有“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的字,不知道谁写的,很漂亮。那时不懂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但是觉得这些墙上的字那些窗外的花,还有操场上面几块大大的种着花生土豆的地,跟校长有着某种联系,仿佛都有他严肃的气息。
大抵没有什么孩子会主动找他讲话吧,也没听说他找过哪个孩子谈心聊天,但我却真的被他个别找过。那是两个老师闹矛盾,我作为见证人被叫到校长办公室,他问:“你某某老师真的那么说过?”我想我当时的紧张和窘迫他是看明白了的,再没有问其他就让我回去了,后来那两位老师也相安无事,现在想来,校长果真是秉持了“中庸”之道的。
再后来考学的时候,因为成绩不错就没有报师范学校,听说他有些遗憾地说:“那个孩子,瞧不上当老师的呀。”过了几年弟弟们也升学到刘疃联中的时候,放学回家就开心地大声嚷嚷:“今天的开学典礼上校长表扬俺大姐了!”这样想来,校长其实并没有什么真埋怨吧。
离开校园后,从没有去看常诗校长,实际上看望过的老师寥寥无几,次数更是屈指可数,当然最大的原因是没有混出个人样来,不好意思去见他们,虽然心心念念师恩不忘。再后来断断续续从同学们那里得知常诗校长退休后身体健健康康,在小小的山村里平平静静地安享晚年,替他欣慰。
现在的我们,早已经超过了他当年的年纪,想象一下,承载着那么多家庭希望的学校,看护着孩子们未来命运的校长,可能严肃庄重是他和大多数老师们的选择吧,他们选择严肃认真地将“知识”浇灌给还看不懂“命运”的孩子们。
其实,即使到现在,“知识改变命运”这句话也十分有分量,不要只狭隘地理解为是改变自身的个体的命运,实际上群体的乃至人类的命运,无不在对无尽的知识追求和探索中改变。
感恩传道授业的师者,缅怀勤勉庄重的逝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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