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鸡鸣鸟叫中醒来,在此起彼伏的晨曲中,慢慢回过神。
我是在老家,在父亲三十年前所盖的老房里。
那鸡鸣鸟叫,我是知道来源的。那两只公鸡是去年五一节所孵,那鸟是在父亲后院柚树上鸣唱。再过一周,枝间花苞会渐次开放,香满村庄。而柚花是我最爱闻的花香。此刻,我,还可以再多睡一会儿。
乡村婚礼昨晚落幕,已吃过新郎官、新娘子所敬喜酒。在我们故乡,对于任何一场婚礼而言,今天还要再忙上一天,专门招待喜宴帮忙之人,明天新娘子回门之后,才会真正放松下来,好好歇歇。
对于昨天的主人家来说,和十多年前嫁女儿不一样,这次是娶媳妇。女儿所嫁不过几里远,这次亲家不在本市,语言不一,风俗不同,事情自然更多。男女主人便如陀螺般转个不停,好几天了,沾枕时间,是极为有限的。
王熙凤协理宁国府那天,也是忙得不可开交。那天一早,她分工、惩戒,将权、责、利分别一一说明白,同时还要再处理荣国府之事。抽空时,可卿灵上哭上一场,照顾秦钟,还要送尤氏小粥。那份能干,很多人是远不能及的。
一场乡村婚礼,其实也和你所操办的公司年会一样,难度系数相差无几,并无二致。
35桌宾客(实际宴开37桌,2桌酒席备用),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婚礼、宴席、交通、亲朋好友、各项事务,对于主家来说,事无巨细,都是得操心的。
开席前一天,男方数位至亲去女方接亲。
开席前11小时,新娘车队进村。新娘下车之时,喜伞、金童玉女、子孙
桶、喜被、箱櫃、喜烛明灯、鞭炮等等,都得各人各司其职。
开席前7小时,送亲队伍上门。亲是亲,戚是戚。这批嘉宾绝对是今天头等
客人,是绝不能疏忽怠慢的。
开席前2小时,接长辈来看新房。老人行动不便,卧床数月,一直念叨能
否吃得上喜糖。孙辈的喜事,让老人拒绝他人的背和抱,拄着拐,一步一步,上
到3楼,终于到达新房,参观一番。那份喜气,让老人如有神助,能够坐着和人
聊天说事。
开席前1小时,新娘补妆完成,和新郞、男女主人一起站大门口迎接。将
客人们分别引往自家、本家、邻家的酒桌。
响如惊雷的鞭炮和烟花,大半个村子得以听闻所见,热闹的婚宴,终于正式开始。
······
起床喂鸡后,我便去渡口。似乎不走一遍,那回村是不算数的。
在圩上,村人提醒我:你要注意了,你爸今年70了。我70那年我儿子给我办了酒。还给我办了……后面的话我没听清楚。
除了寿宴,我还要注意什么?
现在需要开始准备老人的老衣?老地?
鼻子一下子开始发酸。
奶奶问我,下次什么时候回家?
其实,我已离我的村庄,越走越远,越走越久。
高晓松可以开玩笑说,在他们家硕士是文盲。
对于我的村庄,我所处的那个年龄来说,让子女完成初中学业,已是任务完成。我的父母从未重男轻女,视我为外姓人,全力供我读书,让我脱得乡野村妇身份。而这份观念,让我的父辈、祖辈,远比普通村人强。也让我识字之外,可以无惧、无畏离开村庄,不是困于那个地方。
我没有毫不犹豫给出归期。
是“家",是“回家”。
我忍不住,也轻轻地问自己:
下次,什么时候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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