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成是我的高三同学,司阳县人氏。在我眼里他是思想家,哲学家,说出来的话,总是闪耀着怡情理性的智者光辉。作为我的精神导师,如果作列传,实在辱没了他,但秦家又并非没落的满人贵族,显然也不能作本纪,那只好屈尊世家行列。他曾经说过一句经典的话:"吃个饭能把人饿死"以此抱怨学生中午下课排队就餐难的问题。这和卡夫卡的那句:"请杀了我,否则你就是杀人凶手"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秦成曾经暗恋过一位名叫苏宴晨的同班同学,用他的的话形容看到苏宴晨的第一眼就是:"脸若银盆,眼同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比林黛玉另具一种妩媚风流,不觉就呆了"。没错,苏宴晨在他的眼里就是薛宝钗的影子,十足的女神。于是自打那以后,每逢做习题试卷,写到自己姓名时,他就会故意写成"秦晨"而不是老家算命先生给起的原名"秦成"以此照应苏宴晨的"晨",什么以我之姓冠你之名此等俗行,在秦哥这里都是小巫见大巫。
秦哥性格腼腆,天才总是这样。我和苏宴晨是两年高中同学,以前就认识。高三是学业最紧张的一年,也是男人一辈子,雄性荷尔蒙分泌最旺盛的一年。一天,他写好一封情书央求我,下自习后递给苏宴晨,我欣然答应。等到下自习,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我准备去送,秦哥很焦躁,也很紧张,连忙拽住我说:"写的不好,容我再改改。"一个月之后,秦哥原本买来做日记用的一本五六十页的信纸本,只剩下寥寥数页,而我作为信使的功能也一直未发挥出来。终于,在高三上学期的期中考试中,他以班中第三名的好成绩,跻身年级学霸行列。这次秦哥总算鼓足了勇气,昂首阔步,亲自,走到我的面前,递给我一本子说:"最后一次!"
三天过后,秦哥一扫心里多日的阴霾与忐忑,乐呵呵地对我说:"宴晨给我回信啦!"我说:"什么时候?有戏没有?"他环顾四周,半遮着嘴说:"可能是昨天轮到她那组值日扫地,晚上塞在我语文课本里的,重要的是塞在《孔雀东南飞》这一页里!"我唏嘘不已问:"信上回的啥?"他说:"就写了一句话,‘以后不许再给我写这些东西了,快高考了,好好学习吧。’但是她原来写的是‘不准’,后来涂改成的‘不许’,你知道这个意义在哪儿吗?语气的变化表明她接受我秦某人啦。"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秦哥这样的小圣人也不例外,但是嘴里整天念叨着"苏秦合璧,仗剑天涯",魂不守舍的,难免不出事。一天早上,广播操号子已经响起,秦哥还在梦里游荡,一惊之下,着急忙慌地,赶紧下楼,不想三步楼梯当一步楼梯跨,跌掉了半颗牙,他只好请了半天假,去找牙医包了牙,事后乐观地摆摆手说:"人生得意须尽欢,盛麻药的杯子就是金樽,有得必有失嘛!"胆气越来越壮的秦哥,持续和他的女神用小纸条,像在桌子上敲着摩斯电码,交流着人生哲学。每次收到纸条,他都仔仔细细用胶水一张张粘合在笔记本里。大半年下来,原来那本寥寥数页的信纸本,比刚买时还厚了十多页。毕业之后,秦哥去了帝都,而苏宴晨则去了魔都,念的都是一等一的高校。异地之恋,苦不堪言,不在话下。
前不久和秦哥在网络上重逢,得知他读了博士,现在"山姆大叔"处进修,下周回国来操办婚事。我试探性地问道:"是她吗?"他憨然一笑:"早都不是了,往事如烟,她孩子都有了,不过我发自内心地祝福她,希望她过得比我好,没有虚伪,不是鸡汤,绝对真心的。但是这次回家还有一件大事要办。"我说:"我知道啊,结婚嘛。"他说:"不是的。对了,你还记不记得以前学校周末一放假回家,公交车站台上就有黑车司机喊,‘新袁李口裴圩黄圩的走喽!’我笑说:"对对,差点不记得了。怎么了?"他答道:"这次回去再坐一趟去裴圩的(苏宴晨的老家)黑车,顺便把以前存的本子烧掉。"说完,露出老文青的本来面目,吟了两句诗:"花开堪折直须折, 莫待无花空折枝。"
聊完之后我萌生了要给秦成写一出世家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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