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一年柳绿时

作者: 鹿见林 | 来源:发表于2020-02-08 02:37 被阅读0次

    题记:今年的春节,注定非同寻常。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疫情的迅速传播,让亿万民众忧虑揪心,今年的春天,似乎来得迟了些。在举国上下众志成城抗击新冠病毒的日子里,我不禁想到了生命力顽强、祛邪扶正的中国柳。

            “五九六九沿河看柳”。最早报春的不是迎春,而是柳树。

            立春时节,阳气上升,午后的地气在柳枝间飘摇,远远地能隐约看见柳林泛绿,那是柳眼渐渐醒了,每一个枝条都睁开了眼,仿佛告诉人们:春天来了!

            待到雨水、惊蛰节气,伴着斜风细雨柳芽儿缀满枝条,一树一树的鹅黄新绿蓬勃着生机,这正是料峭早春的写意。田间地头,人们开始忙于春耕播种,庭院宅后,村前塘边,河岸山坡,杏花、桃花、梨花、油菜花争相开放,万紫千红的春天拉开大幕。

            春分之后的清明,柳树梢头已是满满的阳绿。刚刚归来的燕子在柳枝间翻飞,正忙着衔泥垒巢,不久将会孵出一窝燕雏。清明节的早晨,家家户户门脸上插着鲜嫩的柳枝,一个个村童戴着柳条编织的草帽,“哇呜哇呜”吹着柳笛,一溜儿小跑奔向学校,花花绿绿的书包在屁股后面起起伏伏,惹得村里的鸡狗们跟着兴奋,公鸡母鸡呼扇着翅膀,黑狗黄狗撒着欢儿奔跑。

            谷雨节一过,气温一天高过一天,风渐渐变暖,柳絮开始在池塘、在村庄、在田野飘飞,一些调皮捣蛋的柳絮专门往人脖子、发间、睫毛甚至鼻孔、饭碗里钻。数不清的麦穗开始衍花授粉,布谷鸟在晨光里幽幽鸣唱,和煦的春风拂过满眼满世界的绿,整个村庄便笼罩在童话般的美好里。     

            立夏之后,柳树枝叶繁茂,绿意越发浓郁,如泼墨一般,不知不觉间已成深绿墨绿,骄阳下是密密实实的柳荫。午饭后,村民们喜欢在池塘边柳树下乘凉,摇着蒲扇在吱吱蝉鸣中美美地迷瞪一会儿。棉花地玉米地里暑气逼人,唯有机井房周边的几棵垂柳坚守着一片阴凉,田间劳作的人们掬一捧拔凉拔凉的井水解渴去暑,有风吹过,柳枝飞扬,荡漾起大爷、婶子、媳妇们的笑声。

            寒露连着霜降,这时节柳树一如时髦少女的长发,被时光焗成了金黄色,在夕阳的余晖里燃烧。秋风瑟瑟,不时会有柳叶飘落,水面上飘落的柳叶像一叶扁舟,荡向远方。秋月如水,透过柳枝撒下斑驳光影,这么好的月亮孩子们怎肯入眠,在斑驳的树影下“捉迷藏”、“跳房子”、“杀羊羔”,朗朗的欢声笑语在村庄里回荡,月姥娘满面慈祥,看着欢快、皮实的孩子们会心地笑了。

            直到大雪纷纷扬扬,柳枝才脱净最后的叶子,只剩下枝条在寒风中摇摆。隆冬腊月,三九严寒,凛冽的北风像鞭子抽打柳树的枝干,柔韧的枝条顽强地抗争着,即便被寒风冻成深褐色,只要不脱离主干,血脉就会偾张地流淌,就会充满韧性的抵抗。待到来年立春,又会蓬蓬勃勃萌发出盎然生机。

            我感叹柳树生命力的顽强,只要有泥土有水分它总能茁壮地生长。看吧,我的家乡地处黄淮流域,不论是水塘沟渠、房前屋后,还是河湾堤防、盐碱荒滩,到处都有柳的身影,即便是插在先人坟头的一根哭丧棒,也能长成一棵参天柳树,荫蔽一代代后人。

            十八岁的时候,我告别村口的大柳树走进大学校园,走向外面的世界。三十年里,走过了祖国的山山水水。我曾经为杭州西湖的美景沉醉,流连于白堤的“一树杨柳一树桃花”,忘返于“柳浪闻莺”的鸟语浓荫,也曾惊叹于颐和园、什刹海里皇家柳树的不凡气韵。前年秋天,在拉萨参加笔会,有幸在布达拉宫后山见到文成公主亲手所植的“公主柳”,在海拔三千多米的青藏高原,很少能看到树木,公主柳却奇迹般的存活一千三百年,与文成公主一起彪炳史册。去年夏天,我曾到内蒙古东北边陲的霍林郭勒游览,看到乌拉盖河九曲十八弯川流于乌珠穆沁大草原,河右岸生长着柳树,兵团小镇的绿化树也是柳树。当地的文友介绍,这里冬天最冷的时候达到零下四十多度,只有柳树能耐此严寒。我还到过甘肃平凉的河西走廊,目睹了二三百年前清朝名将左宗棠率领湘军西征时遍植的道柳,这些柳树在荒凉的戈壁滩生生不息,被后人称为“左公柳”。与左宗棠同时代的甘肃布政使杨昌浚曾经写过一首诗:“大将筹边未肯还,湖湘子弟满天山,新栽杨柳三千里,引得春风度玉关。”称赞左公沿道植柳的壮举。我还从书中知晓,东晋陶渊明在江西浔阳隐居田园,在自家门口种下五棵柳树,自号“五柳先生”;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柳宗元贬任柳州刺史,他率领军民满城遍植柳树,被百姓尊称为“柳柳州”。在儒家思想的发源地——山东曲阜,迈进孔府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两棵高大的旱柳,这两棵树龄数百年的柳树不仅福荫了孔子后裔,也给走进“天下第一家”的四海游客带来阴凉惬意,游客们乐于在树下的木凳上坐坐,小憩片刻。我生活的城市—— 山东济宁,距离曲阜不远,京杭大运河穿城而过,大运河两岸垂柳依依绵延千里,这些垂柳不仅加固了河堤,更为大运河增添了无限柔情魅力。

            柳树极易成活,环境适应能力极强,在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只要有人居住的地方几乎都能生长。春来最早发芽,冬天最后落叶,带给人们的是勃勃生机,是无限美好,是节令更替的启示,是情感的寄托与心灵慰藉。

            当然,柳树也会生病,也会遇到瘟疫侵袭。啄木鸟就是树的医生,树干上的一个个小洞,就是啄木鸟实施的外科手术,树头上的一个个疤瘤,就是柳树抗击病毒自我免疫留下的伤痕。病毒终会过去,柳树依然顽强地挺拔着。纵然病毒汹涌砍去树头,只要根还在,树身还在,来年春天就会发出势头强劲的新芽,不肖三年,新芽就会长成如椽的枝干,重新成就一片茂密的浓荫。

            勤劳勇敢的中国人早就汲取了柳的精神,在天灾人祸面前具有顽强不屈的坚韧品格,只要扎根于广袤的大地,终会战胜一切阴风冷雨。伟大的中华民族,历代炎黄子孙,五千年来遵循着春耕夏耘秋收冬藏的自然规律,敬畏天地,薪火相传,生生不息,心怀美好的梦想,一如长江黄河奔流入海,任何力量都无法将她阻挡。

            此时此刻,我想告诉正被新冠病毒侵扰的武汉同胞、全国同胞: 东湖的垂柳即将绿满堤岸,坚持住!我们终会迎来明媚温暖的春天。

    作者简介:鹿剑林,全国公安文联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理事,济宁市作家协会会员,《鲁艺》杂志编辑,诗歌散文见于《山东文学》《星星诗刊》《作家天地》《散文百家》《当代散文》《西部散文选刊》《鲁艺》《家园》《人民公安报》《齐鲁晚报》《联合日报》《济宁日报》《济宁文艺》《东方文学》等报刊,多次在全国和地方主题征文活动中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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