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众人全都是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子婉突然感觉万分懊恼:“你们都知道什么了?快说呀!”
“唉呀,你看我这脑子,差点把正事给忘了!”韩简有意拿自己的妹妹开涮,于是故意岔开了话题:“之前长姐提到说,大河上的鲤鱼风味独特,无论何时都是十分想念的。父亲记挂在心上,正好最近闲来无事,便到封邑上亲自捕了几尾来,却不知道长姐最近可要回都?”
“谢毑爷和舅舅挂念!”季姜原本也捂着嘴偷笑着,见韩简提到了自己的母亲,便急忙正色行礼,辞谢道:“原只是随口一说,却要劳毑爷如此挂念,这如何使得?”
“欸……”韩简拱手道:“都是一门的亲戚,互相挂念本就是应当应分的,有什么使得不使得的?”
“只可惜母亲身体欠佳,极依赖霍太山的那一方山水,冬日里都要在封邑里养病,怕是没有那个口福了!”
“不……不是……”子婉很有些摸不着头脑,几次想插话都没插进去,只得很泄气地说道:“好好的……怎么顺到吃的上面了?”
“你那么聪明,自己不会想吗?”韩简窃笑道:“怕不是故意装作不知,要看我笑话的?”
“怎么会?我是不知道才会问你的啊!”子婉倒也算是能屈能伸,她知道兄长是故意让自己难堪,可却一点都不生气,反而落下了身段恳求道:“就说嘛,好哥哥!我在你心里头,就是那么个人吗?”
“这我可不敢想!”韩简狡黠地笑道:“谁知道你,这会儿还好好的,转眼就能翻了脸……”
“好了,别逗了!”季姜拉住子婉的手,将她引到一旁的餐几旁,温言笑道:“澄舅父虽说已经被君上任命为少司马,可须知这与司马之间可还差着一个字呢!如今他的父亲尚且在世,他没办法明着去提这些要求,可心里难免还是会有所忐忑。司寇舅父……”
说到这里时,季姜专门抬头看了一眼游余,见他神色如常,这才又继续说道:“司寇舅父,也正是抓住了他这个心思,所以才一再怂恿他陷害富氏,好将司马的职务牢牢地掌控在自己手中。万一哪天司马毑爷去世了,他也好顺利继承其爵禄……”
“可这跟大子又有什么关系呢?”子婉还是不理解:“任命司马的事情是君上说了算,就大子……那么小一个娃娃,还能干预了这种大事不成?”
“你这脑子怎么就一下子不开窍了呢?”韩简有些绷不住了,大大咧咧地坐到餐几旁,很是夸张地问道:“你想啊!大子的教养是谁来负责的?”
“司马伯父……”
“对啊!”韩简挺起胸膛:“可问题是,司马已经够尊贵的了,君上为什么还要让他做大傅呢?”
“为什么呢?”
“因为两个字——”韩简略带神秘地说道:“信任!”
“信任?”子婉疑惑道。
“若论起功劳来,祖父、成伯还有司寇都要高过他;若论起亲近来,他也不及公子宣德、公子友,甚至是富顺、士蒍;若论文采,良志、公孙开都算得上是上乘,这还不提太史苏、董因和狐突这些专章卜史的老夫子……”韩简掐着指头一一算过:“跟这些人比起来,司马伯父哪里还有什么优势呢?”
“这么说来……”子婉仍在似懂非懂之间:“好像也是那么一回事,可是……”
“子申伯父之所以能够坐上司马的位置,靠的就是信任两个字。”韩简再次重申道:“所以呀,倘若子澄没办法取得君上的信任,将这大傅的职务平白推给了别人……他这个司马,就很难说十拿九稳了!”
“所以……”子婉满是狐疑地望向季姜:“这么复杂的问题,你瞬间就想明白了?”
“这还复杂?”韩简嘲笑道:“也就是你这猪脑子,还不如这两个侄子反应快呢!”
“你是不是又皮痒了?”子婉显然不愿受此嘲弄。
“若是相让澄舅父将大子接出宫来,就须得让他明白一个道理——少司马终究不是司马。”季姜笃定地说道:“若是无法取得大傅的职务,所有的一切便如镜花水月一般,无法操控在手的。”
“可是……”子婉算是打破砂锅也要问到底了:“这跟你见季子又有什么关系?难不成……子澄连君上的话都不听,还能听大子的?”
“现在最该担心的不是这个!”韩简很有些哭笑不得:“你该操心的是,怎么样才能让他意识到这一点?还有就是,子澄该如何说辞,才能打动君上,让君上同意大子随其出宫?”
“这些都要替他想啊?”子婉简直要惊呆了:“子澄好歹也做了这么些年上大夫了,连这点主意都没有?”
“他没主意?”韩简嘟哝道:“你不也吃了快二十年糙米饭了吗?”
“你说什么?”子婉说着便丢下了箸子,想要去拧兄长的耳朵。
韩简也不肯吃亏,高叫着便跑了出去。子婉不依不饶,一边骂着一边去追打兄长,直把游余和公孙突看得是哭笑不得。
眼看着兄妹二人又开始打闹了,季姜的脸上却浮上了一层阴云:“是啊,该如何提醒他呢?”
“要……要不……”公孙突支支吾吾地说道:“就让我去……提醒……提醒他一下?”
“你要怎么提醒?”季姜眼中依旧黯淡无光。
“就……就直接跟他说啊!”公孙突说话时紧张地看向了游余:“不就是点拨一下吗?”
“不成的!”季姜摇了摇头:“澄舅父是个自尊自强之人,倘若是他崇敬的人去说,自然会深信不疑;可若是换了旁人,尤其是晚辈去了,搞不好……搞不好会适得其反!”
“那就让我父亲去说!”游余坚定地说道。
“可是……”季姜彷徨四顾,很是局促地说道:“你为了帮我已经……已经跟司寇闹僵几次了,这个时候……若再将你连累了,恐怕……我会过意不去的!”
“怕什么?无非是挨顿板子的事情!”游余轻巧地笑了笑:“再说了,为庄族保住‘三司’的职务,一直以来都是他的心愿。他无论是与人为善也好,对亲族落井下石也罢,为的不都是这个目的吗?眼看着司马叔父病在垂危,司马的职务很有可能旁落,他若不操心不着急,我是不信的。说不定,我若在他面前提起,从此以后反而要对我刮目相看呢?这是好事啊,怎么能算连累?”
“但我还有顾虑……”季姜看了游余一眼,旋即又低下了头:“我不是信不过你父亲,实是他……威仪过盛,惯于对人颐指气使。这些需要小心说辞的话,他是不屑于用的,所以……”
“他再不成,不是还有我母亲吗?”游余苦笑道:“我母亲一辈子都在与人赔小心,虚情假意的话最是拿手了。到时候只需跟梁嬴氏念叨几句,这些话术自然就能传到澄叔父的耳朵里,你怕他还学不来吗?”
“这……”在人前说其父的不是已然是失礼了,如今又耳闻游余自述其母的不是,这让季姜很是尴尬,但又不知该如何托辞,最后也只得低声问道:“这也太曲折了吧?”
“曲不曲折,只要事情能办得好,就没什么可顾虑的了。”游余的笑脸中藏着苦涩,眼睛里还藏着一丝回忆,让人根本无法捉摸,此刻他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若是你同意,就交给我来办吧!虽不敢说十全十美,但让你跟季子会面,总归还是能办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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