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拂晓,天还没有大亮,虽是残夜,但那轮半透明的银盘周边还是挤满了星星,那些星星也似累了,没了午夜那般活跃,不再跳动,只是静静地守着那越发透明的银盘。
他把铁锹横放在渠沿,直直的坐了下去。赤裸的,沾满黄泥的腿没在水里,衣服全是湿的,他也不觉得难受,只是胡乱拍掉脸上、头上的包谷穗,从裤兜里掏出皱巴巴的烟,点燃两根,一根插在地上,一根噙在嘴里,然后就呆呆的望着包谷地南边不远处的坟地。他说他最喜欢夜里来浇这片地,夜里没多少人,夜里有星星,最重要的是夜里没阳光。他听说鬼魂最怕阳光,在夜里才能和他离得近些。
他们这一片的人死了之后都会埋在那片坟地,他说那才是他真正的归宿,他以后会在那里睡很久,很久。坟地里杂乱的排列着新坟和旧坟。新坟又高又大,光秃秃的,只有凌乱的几根杂草,周围摆着几个花圈;旧坟看上去是灰绿的,又矮又小,上面长满了草,坟后立着两棵深绿的大柏树。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一个新坟,他说那坟里住着他的愧疚、自责和他的心,会滋养着野草生长,慢慢的给那光秃秃的坟染上嫩绿,鲜绿,最后变成那些旧坟一样的灰绿色。新坟也会遇到大雨,一遍一遍的冲刷着它,最后变成旧坟一样的矮小。
等到那时,他的身体也会被埋进去,在他最后的归宿中赎回他的心,他再不会愧疚自责,只是沉沉地睡过去,睡上很久很久。
坟地又多了一座新坟,光秃秃的,它又高又大,周围没有花圈,坟后也没有大柏树,只有满天的星星和一轮浑圆的银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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