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天空繁星点点,夜风花香阵阵。晚上十点,东城花园小区门口,廖耐君扶着喝得烂醉如泥的祝思琪刚下出租车,迎面撞上一个高大的身影。廖耐君没有多想,用肩膀架上祝思琪的左臂,以防张牙舞爪的她伤了路人,一边连声向对方道歉。
“你放开她!”一道冷摄的男中音从对面喷射而来,促使廖耐君在祝思琪的牵绊下踉踉跄跄走了几步,他震惊之余,目光缓缓投向面前巍然不动的男人,同时在路灯的映射下看清了他泰然而愠怒的脸。
“别理他,他就是个路人甲。”被酒气熏红了脸的祝思琪正眯缝着眼摇头晃脑地贴上去,一张消瘦的脸和对方近在咫尺,几乎呼吸相闻。男人立刻把她拽进怀里,双臂紧紧地箍住她的腰身,嘶吼:“你疯了吗?非得这么折磨自己。”
廖耐君瞬间僵化在原地,他挠挠头,倒退了几步,渐渐捋清其中蹊跷。这时的祝思琪与其是在拼尽全力地挣扎,不如说是抵抗,她突然大声喊:“快救我,我不认识他。”
廖耐君只好上前拉开纠缠不清的两人,只听“啪”的一声响,男人的半边脸猛地被一股力道扇得偏过头去,廖耐君当下是又惊又囧,他已经猜到了男人的身份。祝思琪披着一头凌乱的长发,冷着脸,决绝地说:“兰海文,我已经有男朋友了,麻烦你不要再来打扰。”
廖耐君刚想开口,胳膊被祝思琪手臂一勾,硬生生地拽着走远了。两个人走到门洞时,刚好被下楼扔垃圾的祝小秋撞见,廖耐君立刻抽回自己的手臂,上前解释:“思琪喝醉了,她同事打你手机关机,我只好送她回来。”
祝小秋想起自己是华灯初上回到家的,当时手机已经没电了,她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醒来时才充电,她怎么能不知道自己这个妹妹最近的状态呢?不过,她倒是第一次看到祝思琪喝酒,酒品还这么差。
祝小秋不忍苛责两人,谁还没有一个风起云涌的当年,谁又能从一段逝去的感情里轻易走出来,女人何尝不是那个受伤最深的人。祝小秋和廖耐君一起把神志不清的妹妹扶上楼,她完全沉入了另外一个世界,嘴里咕哝:“你妈不是个好人……”
祝小秋被祝思琪的胡言乱语吓得云里雾里的,她连忙催廖耐君回家休息,待祝思琪睡着后,她才如梦方醒,冷静地思考妹妹和兰海文分手的内幕。
自从知道两人分手之后,她并没有急于知道原因,就像当初陈君山莫名消失一样,虽然她不甘心追去了省城,答案自然水落石出,但在兰海盛和相干的熟人面前,她不曾透露过半点信息,就当是大梦一场,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提及的隐痛,如果对方不说,就算是至亲,她亦不愿去揭开那层伤疤。
一句“你妈不是好人!”突然让祝小秋疑云满腹,祝思琪说的是李兰阿姨吗?难道他们分手是因为双方父母不同意?祝小秋看着睡姿依然像孩童的祝思琪,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粒,脸上一片油光,头发像过了水缠在颈项里,她急忙转到床头打开落地风扇,一只手臂把卡在床沿的背包刮落了地,包里的小物件撒了一地。
其中一张文件式样的纸角吸引着祝小秋的眼球,那是一张复印的“离婚协议书”,协议签署的双方赫然写着莫盈和祝之进。
祝思琪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上午,日上三竿,她感觉浑身酸痛,身体像侵泡在海水里,又咸又臭,身下的竹席俨然印出一道水影来。床头柜上的风扇安静地屹立一旁,她嘴里发出忿忿地抱怨声:“有没有搞错,这是八月大伏天啊,风扇都不开。”
她伸手刚摁下风扇挡位,就被一道尖锐的嗓音阻止:“别开,小心着凉。”祝小秋手里正端着一个碗坐到床头,祝思琪拉胯了脸,不屑地说:“这么热的天,不开风扇人会臭死的,快中午了喝粥吗?”她朝碗里端详了一会,才看出是碗排骨汤。
“给你补身子的,我都知道了。”祝小秋柔着脸,面露疼惜,祝思琪噤了声,泪水簌簌而下。“别再喝酒了,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我不想要,可又舍不得。”
“你和海文没到非得分手的地步,上一代人有上一代人的活法,爸妈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其实那会我们太小,只知道他们争吵不断,根本不懂其中曲折,他们离婚十年,若是碰到合适的再婚也无可厚非,我们能做的是接受和祝福,就像他们为我们做的一样。”面对妹妹的心结,祝小秋试图开解。
“姐,我觉得爸对外人都很好,惟独不爱我们,他一辈子活的就是面子,拿钱资助朱振刚搞种植,资助兰海文读高中帮她妈开杂货店,可是你忘了吗?咱妈和他离婚时只拿到了两千块钱,赶上下岗潮时如果不是你每个月省吃俭用给妈生活费,她可能就饿死了,这是多么讽刺的事。”
“思琪,爸和妈是永远过不到一块去的,但有些事,他考虑到我们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你受过高等教育,不应困顿其中。”
“那你告诉我,你买房爸出了多少钱?”祝思琪振振有词,祝小秋欣然一笑,说:“这是买给咱妈养老的房子,第一次没要他的钱。”祝思琪咋舌,看来当年那个学业垫底其貌不扬的丑小鸭已经完全活出了自己的风姿,那个怕黑胆小的祝小秋转眼之间成了庇护家人的顶梁柱。
而她呢,仍然像多年前那样深陷爱情的沼泽无法自拔,她的世界除了读书就是兰海文,一个陪她走过青葱四季的男人,没有他,人生便没有了方向感,这是多么可悲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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