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

除夕的夜晚，全家吃完团圆饭，林先生有牌局，我和姐妹们有约唱K。小朋友们欢天喜地的拿着压岁钱陪长辈回家看春晚。往年，压岁钱都是现金，他们需要上交，只被允许拿一部分零用。这个除夕倒好，堂弟直接扫码到他们的电子账户，一个个兴高采烈，欢喜极了。

晚上十一点，我给K先生发去消息，K先生让我这里结束就联系他，我不知道他也在牌局上。见到K先生时，我问他，是不是扰了他的牌局？打了一半从牌局下来。K先生说没关系，有人替打了。

两个人坐在车内，说着话，Ｋ先生的手机上不断有消息跳出，十二点了，拜年祝福蜂拥而至。我的手机倒还好，除了亲友，基本没有太多社交圈的人。

K先生说虎年到了。我说“身体健康，生意鹏程似锦。” K先生笑，说“你也要身体健康，青春美丽”，紧接着也没忘表决心，说“永远爱你” 。我微笑，马上就告别三字头的年岁了，可幸在你这儿我还保留着最初的天真，相信你的每句我爱你，纵然你拥有的不只是我，可我不会忘记这一生你为我努力过的每一个瞬间。

K先生划开手机说转新年红包给我，我没有推辞，一晚上手机里的红包不断，从群里的1块8到一百多，林先生在牌局上也连发两个红包过来，每个200元。我坐在K先生身旁，正好可以瞥见他的手机屏幕，K先生在支付宝输入5，紧接着又连输四个零，我顷刻间反应过来，立刻伸手想要阻止他，我说“太多了，我不要”，K先生抬起胳膊挡了一下我的手，把手机转向另一边，转账成功。

我迅速划开自己的手机，想要转回给他，却被K先生按住手，他说“你转回来，我还会转过去，不要来回折腾。”  我说“太多了，别人给红包顶多千儿八百的，你每次都这么多。”

K先生说“你又不是别人，你是别人吗？我给别人也是千儿八百的。” 我竟不知道说什么好，是的，你也不是别人，你是和我丈夫一样的爱人。可是过去的一年，我又给K先生买过什么呢，除了与璇逛街时给K先生买的两件羊绒衫，璇以为那是买给林先生的。

K先生拿过外套，从口袋摸出几张购物卡，让我给我妈咪。老人家最喜欢这个，在长辈眼里购物卡不是现金，用起来没顾虑。我说“留给你母亲，我已经给过我妈钱了。” K先生说“别人送的，两位老太太各一半。” 一句简单的话语，勾勒去两个母亲的界限。

我说“你那边的岳母…” K先生打断我的话，说“我没有岳母，与她的家人基本没有交集。” K先生将购物卡塞进我手里，卡面还残留着他掌心的余温，我却无法告诉妈咪这是谁的心意。K先生说不重要，他的心意就是我的心意。

两个人待在一起，不知不觉过了凌晨一点，我对K先生说该回去了，K先生发动车子送我。路上K先生问我是否还记得温哥华的新年，我说“记得”。K先生也笑了，我们都没忘记那个落魄的新年，二十年前K先生握着我的手按下火机，让我给他点上新年的香烟，他说希望从此好运，不要再为债务烦扰。年初一到初三，我们吃着方便面… 如今二十年过去了，一晃眼的瞬间，曾经以为老去是很遥远的事，突然发现，年轻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K先生一边开车，一边缓缓地说着“以前不喜欢吃米饭，与你在温哥华生活后，才逐渐接受了餐餐米饭。”

我说“是不是后来也发现米饭的美味。”

K先生说“是因为爱屋及乌，你喜欢的，我也尝试去喜欢。”

我说“我知道，你以前很喜欢我，你说过，拥抱着我就像拥有了全世界。”

K先生微笑，从方向盘上撤下右手，伸过来抚在我的手上，他说“现在也一样。”

我说“现在还有当初的六七成吗。”

K先生说“一成不少。”

我仿佛人间清醒般地回答他“谢谢你这一生为我编织的美好的爱的幻境。”

K先生说“又要发表胡言乱语的演说了。” 我笑了笑，不再继续话题。

若不是一起走过风雨的人，回忆里满载着彼此的青春，我与K先生又怎会再续旧情。我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即便拥有过光彩夺目的年华，也已成为过去。而K先生值得拥有更好的人。

下车前，K先生习惯地叮咛有空随时给他消息，我点头。感谢有你，二十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