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芳

村里真有个姑娘叫小芳。

黝黑黝黑的皮肤，微胖的身型，整天乐呵呵的，从没看见她流泪的样子。

村子四周围着一条河，只有一座小桥连接着马路，这是进城的唯一的路。

四婶说，小芳啊，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找个对象了，你看张家大牛就不错，人小伙子壮实，肯干活，你四婶我阅人无数，准错不了！

小芳挠挠头上的方巾，低着头，也不说话。

日子一天天过去，村子里每一天都一个样，男人下地劳作，女人持家，小孩子玩耍。

小芳从小没了父亲，父亲没死，就是去了城里，再也没回来。母亲就天天等啊，等啊，白天等，晚上等。这倒好了，小芳成了“母亲”，母亲成了“女儿”。煮饭、洗衣、下地干活，样样不再话下。晚上回来，还得伺候母亲洗澡、睡觉。

母亲睡不着了，小芳就只能哄着，跟哄小孩子一样。

日子也就这么过着，只有周围的邻居暗地里对她的家事指手画脚，替她可怜，也就只是这样了，也没人真的要去帮帮她们，茶余饭后说说而已，谁还真当回事了呢！

夏天，蝉虫声嘶力竭地叫着，只有在田间才看得到小芳的身影。弯着腰，有时候播种，有时候除草，就等着收获的季节，然后拉着板车，运到城里卖个好价钱。

等太阳挂到村子最西边的屋子上，她才扛着农具回家，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心上的人儿，有笑的脸庞，她曾在深秋……”哼着小曲，渐渐走远。

这是母亲最爱的一首歌。每晚母亲睡不着的时候，小芳就唱这歌，唱着唱着，也就睡着了。她也不劝母亲什么，就默默陪着。

至于父亲什么时候回来，没人知道。

第二天，屋顶上的公鸡准时叫起来，宁静的村子一下子热闹起来，又开始一天的生活。她就那么几件衣服，永远都是单调的上衣下裤，照小芳的说法是，这样方便干活呢。

“这丫头也真是可怜，生的这样一个命，有这样一个母亲，唉。”“你说说，她也不找对象。”“多大个人了。”三五个一群的，你一句她一句。“你看她脖子里整天挂个红绳子，说不定……”“嘘…来了来了！”

过一会，人也就散了。

顶着烈日，挂在脖子上的毛巾干了又湿，时不时挺起腰来，一手捶腰，一手擦汗，然后接着干活。

偶尔摸一摸脖子。

其实村里人议论地也没错。

这红绳子是那年她十八岁的时候，李家扣子送的。农村人给孩子取不好听的名字，这样好养活，小鬼看不上。

精瘦精瘦的小伙子，板寸头，家里有点钱，在学堂里念书。那时候小芳也没这样黑，正值青春年华。

他们好像定下了什么誓言，不过没人知道。扣子离开村子的那一天，小芳脖子上就多了根红绳。小芳站在桥上，望着他越走越远，她站了很久很久……

没过一年，李家一家子都搬走了，那天中午村头停着一辆大卡车，李家人一趟一趟地搬，直到太阳落山。

那天，是父亲当年离开的日子，小芳的母亲又发了病，小芳一直陪在母亲身边，没离开一步。至于李家的事，她也是后来才知道。

后来，她就剪掉了乌黑的长发，留着齐肩的短发，头上裹着方巾。人们只当是她要照顾母亲。

红绳子变成了橙黄色，又变成了黄色，又变成了什么颜色，我不知道了，后来我也走了，从那座小桥，跳上了进城的大巴。

小芳，真的就成了她的母亲。

我想，小芳可能就嫁人了，在村子里不嫁人，会被说死，可能她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可那并不是爱情。

愿你的笑容，永远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