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芳

很多70后或80后的人听过李春波那首《小芳》，优美动听的旋律，朗朗上口的歌词：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得好看又善良，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辫子粗又长。

我也认识一个小芳，她是我的小学同学。眼睛不大，特别爱笑，笑起来看不着眼珠，她身形长得小，脸小，手脚，脚小，说话声音也小，虽然看起来小鸟依人但脾气不小，爱开玩笑也爱生气，经常拿她的两条长长的麻花辫甩人。

小芳生在官宦之家，爸爸是村支书，姑父是校长，姑姑是我们班主任，小芳也是班长一路当到底。

小芳跟我很熟，她爸跟我爸是同事，我又跟她是十几年的同学，但我们的关系并没有发展成朋友关系，学习上我们是竞争对手，生活中我们互相攀比，我跟她从来没有吵架过，彼此见面非常热情，但在心里面我不喜欢她，可能她也不喜欢我。

17岁之前我跟小芳有相同的生活轨迹，同一所小学，同一所中学又一直是同一个班级，后来我们也同样是学业未成。

在同一所高中里，她读了二个月退学，我读了半年，她因为身体健康问题，我因为学习跟不上，总之，我跟小芳都从优等生沦为失业小青年，那一年，小芳18，我17。

17岁之后，我随家里一起办袜厂，做生意，小芳回到我们的乡村小学校，做起了幼儿园老师。

三年后，小芳嫁给了我们家族的一个比较能说会道，挺有办事能力的男青年。他比小芳大五岁，没认识小芳之前就在外面组建了一个建筑队，就是人们常说的包工头，年纪不大很能赚钱。

他娶小芳有人议论是看中了小芳爸爸在村里的权势，小芳很满意这门亲事，结婚第一年，成为我们家族里的媳妇后，来给我奶奶拜年，脸上的幸福都能溢出来，她爱笑，一笑看不到眼珠。

婚后第二年，小芳爸爸不知何种原因从村上退了下来，小芳已不再是那个心气高的官小姐，她只想做一个本本分分的贤妻良母。

小芳的老公一直在外面工作，自从小芳的爸爸不做村长之后，他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哪怕小芳给他生了一个大胖儿子，还是拴不住他的心。

大家都在传说，他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

到底有没有别的女人谁也不了解内情，小芳没和任何人提起过，她只是不爱笑了，也越来越不爱说话。

儿子大点儿，她在我家的袜厂上过半年班，她早上上班自己带饭，中午让我妈给她热饭盒，她有很严重的胃病，坐不了凉板凳，更吃不了凉的东西。

我不常在家，偶尔回到家里，看她在那干活心里很难受，那么小的身体越发瘦弱。

她看见我回来了拉着我的手问东问西，那时的她需要朋友，她的孤独和难过透过她冰冷的手传递给我，但她从来不谈自己不谈家庭，她把头发剪短了，我眼前的她既又熟悉又陌生。

后来我回家的次数也少了，她也不再上班。每次回去我向我妈打听她的情况，我妈说她的情况很不好，一直说不想活了，她这个不想活的想法足足闹了三年，有几次被家人发现给拦了下来。

她一心求死，可能有身体的原因或许是感情问题，她没跟任何人说过，都是猜测。

在她闹死闹得最凶的半年里，她的爸爸和妈妈白天晚上去她家看着她，藏起了家里的菜刀，剪刀还有各种药，可还是没看住。

在她儿子六岁的时候，趁她妈妈出去半小时那会儿，她找了一个衬裤腿拴在窗户框上寻死成功。

她死了，听说她爸和她妈没怎么哭，小芳太狠心，她一走了之，留在父母和儿子痛苦一辈子，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一种怎样的折磨。

后来听说小芳的老公另娶佳人，小芳短短二十几岁的生命，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小芳不是她的真实名字，我情愿她像李春波唱的那个小芳，被爱她的男人想念，除了父母和孩子谁还能想念她呢？或许有或许没有。

那个长辫子的她昨天梦里又见过一回，她那个笑啊，眼珠都看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