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脑子里充斥着很多声音,它们中有的是别人的,但大部分是我自己的。它们时聚时散,杂乱无章,就像老电视的雪花屏,就像久久血流不畅通的肢体的刺痛。
这些声音音量不定,当我缺乏信心,不坚定时,他们总会跳出来,吵得我头晕目眩。
理不出头绪,不知所踪,无法捕捉,我白白地看它们如同一点点的萤光,包着一团团的夜压向自己。
真是好奇,我从未在现实里听到过它们,它们是我做梦梦出来的,我创造了它们,甘愿它们束缚在颅内,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每时每刻——每时每刻——
闪动,攻击。
我的大脑嗡嗡作响,真恨不得割掉它。它如同我其他萎缩而无用的肢体一样,只知道吵闹。
我积攒起来的一点自信力,往往就在这团乱麻般的声音里,给声波震没了。
我小心翼翼迈出的第一步,也要被这团声音拦住,它们淹没我本来的思绪,熄灭智慧刚刚点燃的火苗。我在一片漆黑的脏水里犹豫不决,听凭声音指使又蹑手蹑脚地后退。最后发现自己还是走错了路。
啊,那么,下一次,这团声音响度会愈来愈高,我的手脚会愈来愈无力。
这团声音有时会在黑夜里说:“哎,你所经历的看见的都是虚假的,你所做的都是无意义的。什么社交、学习、工作、家庭,什么人生价值,与你无关。你是没有灵魂的躯壳,你不知道自己来干什么,你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你又凭什么继续创造,继续生活?
“你到目前为止的一生都只是追求一时的成功和别人的艳羡,满足你无神的贪婪,妄图证明你自己存在的意义。没有真正理想的你是黑洞,你能得到的,也转瞬即逝。你本不需要存在,你现在就不应存在。”
我的脑子里充斥着很多使我不适的声音,尽管它们无时无刻不存在,但我仍未被打倒。
我的脑子里还有一种声音,它被那团声音掩埋,音量过小,以致时常为我所忽略。
它出场的次数不多。
有时候,在夜晚。这样的夜啊,天空无云,整个大气也就轻快地蜕下蒸腾着的燥热,没有什么风,凉丝丝的无形的空气和我一样成为天地的过客,默默地而又不拖泥带水地蹭过我的皮肤,却又回身和我打个招呼,露出一个带着点疲倦的微笑。
我可舒服了,舒服得我痛恨自己身体愚笨迟钝,只能滞留在地面,而意识已经离体飘去高空,看整张苍穹。那时候,我觉得苍穹里有一股那么强大的力量,要化作实体,海啸似的扑面而来了。
我瞪大眼,心跳加快。
这时候,那个声音开口了。
它并非呼啸而起,而是一点点地,一步步地攀上心头。我不知其源头,却感心安。
我不能形容它,不知是男音抑或女音,不知是柔润的嗓音抑或动听的音乐,不知叶片摩挲抑或嘈嘈急雨。它什么都不是,却不断向我传达什么。
什么?你说什么?
没有回答。
快点,快点,求你再说明白点。
没有变化。
静静感受,那声音似乎从星辰光芒的罅隙中传来。
“Does it know that we love it? That the universe is kind?
“Sometimes, through the noise of its thoughts, it hears the universe, yes.”
“是的,透过思绪的杂音,我与你说话。”
我明明白白地听见了。那是我自己的声音,当万籁俱寂时,真真正正地来自我内心的声音。
“好啦,现在没有人,没有声响,完全只有你一个人。慢慢听,你会知道自己的身份与意志。
“你从未被抛弃,即使你与人间远离,我依然存在,不论海枯石烂还是天涯海角,我是唯一的陪伴。
“是的,当你力量渐弱,阻断你与自我的联系,困扰你的声音会成为恐惧与怀疑的附属品。你可以摆脱它们,但前提是找回自己。
“我永远都在,你要安静下来,暂停所有繁杂的思绪,找到我,我会向你补充来自你自己的力量。”
“You. You. You are alive.…You are not alone.…You are not separate from every other thing.”
“I love you because you are love.”
Wake up.
我愿成为人们的镜子,反映让人们止步不前的恐惧,使人们不会感受到孤独。
终生如一。
我愿意抵达,我将抵达。当我誓愿立下,我已抵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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