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炎二年,金华人范茂载,做秀州通判,管理江淮发运司,官舍在仪真。当时贼寇闹的很厉害。他就把家眷安排在一条船上,独自到官府去办公。
范茂载的夫人姓张,笃信佛教,每当有僧人来化缘,都是要什么就给什么,从不吝啬。
有一天,有个和尚敲着铙钹在河岸上化缘,一边走一边喊:“泗州张和尚,化缘修外罗城。”张夫人把他请到船上,僧人从袖子里拿出十多个小木人儿。说,这个是僧伽大圣、这个是木叉、这个是善财童子、这个是土地神,等等。又命令木头人笑,木头人果然咧嘴笑了,而且神情也很高兴。
这个和尚送给夫人一粒药丸,告诉她一定要整个吞服。然后收下夫人送的布匹,就离开了。
范茂载从外边回来,儿子告诉了他这件事。范派人把和尚追了回来,想让他留下。僧人毫不在意,要来纸笔,先写了三个“十”字,又在下面写了一个“九”字,一个“徐”字。然后就离开了。夫人看到那个药丸太大,约莫不好吞服,就让丫环把它磨碎,用水冲服下去。
第二天,和尚又来了,问药丸吞服了吗?知道是磨碎了服用的,和尚叹息着说:“为什么不整个吞下去呢?唉!反正也没什么大碍,就这样吧。”
过了几天,几百艘贼兵的船只从北岸渡江,进犯京口。船队后面的十几艘,又返回了真州,肆意烧杀抢掠。无数逃难的船只拥堵在江边,进退不得。范茂载的家人弃船上岸,四散逃命。张夫人因为患病不能走路,和一个女儿,一个叫宜奴的小妾留在了船上。除了默诵救苦救难的观音名号,毫无办法。
当时是正月十四,一个贼兵上来范家的船,从船篷外向里用长矛扎了一下,正好扎在夫人坐的地方。披着的棉被都被刺透了,但是长矛的利刃却从腋下穿过去,她竟然没有没有受伤。贼兵跳入船舱中,对着张夫人又刺一下,这次从两腿间穿过,还是没伤到。贼兵很惊讶,扔了长矛,问她:“你用的什么法术?”夫人说:“我产后得病,在这等死,每天就是默诵佛号,哪里会法术?我这里还有一小箱银子,你拿走,请别伤害我。”贼兵拿走了银子,没拿衣服,说:“给你们留点买粥的费用吧。”
这个贼兵走了不久,又一个贼兵拿着一个火药罐来了,想要烧船。还没等点燃,火药罐落入水中,贼兵也就走了。
不一会,两岸起了大火,蔓延到了船上,把范家船的缆绳烧断了。这条船就像有什么力量牵引着,在众船的间隙里穿行,竟然离开了岸边到了江面上。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任由船只自由飘行。天亮的时候,却到了扬州。范茂载的弟弟范茂直在扬州当司农丞,就投奔而去,当天,一家十四口,竟然都汇集到了扬州。这时候才明白,如果按和尚说的整个吞服,就不会有这几日的离散了。
后来,范茂载因落水而死,年三十九岁,坟地是买了徐姓人家的,都与和尚所写的字相符合。保存下来的和尚给的木头人儿,也不在动了。再后来张夫人因病去世,终年七十岁。这件事儿是她儿子告诉我的。
【原文】
金华范茂载渭建炎二年.以秀州通判权江淮发运司干官.官舍在仪真.方剧贼张遇、寇淮甸.民间正欢.范泊家舟中.而日诣曹治事.其妻张夫人.平生耽信佛教.每游僧及门.目所见物.悉与之.不少吝.郡有僧鸣铙钹行乞于岸.呼曰、泗州有个张和尚.缘化钱修外罗城.张邀至舟所.僧于袖间出雕刻木人十许枚.指之曰、此为僧伽大圣.此为木叉.此为善财.此为土地.命之笑.则木人欣然启齿.面有喜色.取一儿枕鼓而寝者以与张.曰、此僧伽初生时像也.又以药一粒授张.戒使吞之.张施以紫纱皂绢各一匹.僧甫去.范君适从外来.次子以告.问何在.曰、未远.遣人追及.将折困之.僧殊不动容.索纸书十字者二.又书九字及徐字于下.以付范.即去.张氏取药欲服.而其大如弹丸.不可吞.乃命婢磨碎.调以汤而饮之.明日僧复至.问曰.曾饵吾药否.以实对.僧叹吒曰、何不竟吞之而碎吾药.然亦无害也.后两日、贼舩数百.渡江而南.将犯京口.最后十余舩.独回泊真州.杀人肆掠.是时岸下舟多不可计.舳舻相衔.跬步不得动.范氏之人无长少.皆登津散走.张以积病不能行.与一女并妾宜奴者三人不去.但默诵救苦观世音菩萨.时正月十四日也.一贼登舟.从蓬背揕矛入.当张坐处.所覆衾四重皆穿透.刃自腋下过.无所损.贼跳入中.又举矛刺之.出两股之间.亦无伤焉.贼惊异释仗.问曰、汝有何术至是.曰、我以产后得病.故待死于此.但诵佛佛耳.安得术哉.家藏金银一小箧.持以相赠.幸舍我.贼取之而留其衣服.曰、以为买粥费.去未久.又一贼来.持火药罐发之.欲焚其舟.未及发而器坠水中.亦舍去.俄顷两岸火大起.延及水中.范氏舟缆已爇断.如有牵挽者.由千万艘间无人自行.出大江.茫不知东西.唯宜奴扶柁.夷犹任所向.及天明则在扬州矣.范之弟茂直为司农丞.从车驾行在.即挈取之.是日一家十四口.数处奔迸.并集于扬.不失一人.方悟碎药无害之说.使如僧言吞之.当无惊散之苦矣.范归乡.因溺水被疾而殂.正年三十九.葬于婺.买山于徐家.尽与纸上字合.僧不复见而所留木儿.亦不能动.具后张夫人沉痾去体.寿七十乃终.其子元卿端臣说。
《夷坚志》
(非原创,来自网络转载)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