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姐后来在媒人的拾掇下,介绍给了上河道小陈庄的陈光北。我爸表面装着满不在乎的样子,内心还是有在乎的,他之所以不能把亲事一锤子钉钉,是想吊吊陈光北的胃,也填填他的胃,陈光北精壮能干,有个大养鱼场才是重要的。
我姐极反感媒人说亲,她心里时刻想着柳东来,还巴望着柳东来回来带她到大城市去。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柳东来娶了别的女人,她还渴望有另外一份爱情,而不是靠媒婆随便介绍个男人结婚。她对爱情的憧憬,就像冬天盛开的腊梅花,无论多么严寒,她都想要绽放一回。没有爱情的婚姻,正如她所说,一个猪槽里养的两头公母猪,纯粹吃饱肚子,生下一堆猪娃,没灵魂的活着。她不想像柳梅一样,为了跳出农门,闪速地嫁给小县城的一个开门店的男人。那男人,五官端正,左腿有点跛。柳梅像陀螺一样掌外,男人腿脚不便,守门店,倒是对柳梅疼爱有加。柳梅的小日子也过得富足丰润,偶尔回趟娘家顺便看看我姐。柳梅衣服穿得还是不大讲究,笑起来,大嘴一咧,浑身花枝乱颤,全然不顾上衣紧绷的扣子里两只小兔子不老实的拱老高。
陈光北对我姐一见钟情,我姐看陈光北五官还有模有样,是那种过日子的经济实惠男,也就抱着试试处处对象看,不急,先悠着,省得媒婆踏破门槛,烦她。
我姐长的细高挑儿个,拈轻怕重,生养的细皮嫩肉,说话又温柔软语。虽然骨子里清高倔强,毛躁脾气,我爸我妈也抹毛顺着她,生怕不小心得罪了,像那谁家女儿一样跑了,白养一场。总之我姐温柔的外相给内在遮掩得很好,给人一眼的感觉就是贤妻良母型,哪个怀春男人不钟情呢?
陈光北可谓是拿出打小吃奶的劲头追求我姐,这个相貌堂堂的男人,实诚又聪明。他知道追求我姐,必须从一家之主找突破口。当然得先取悦我爸,只有给我爸关系搞好,他才有机会接近我姐。
陈光北三天两头打捞两条大胖鱼来,还带上一瓶老高粱。一到我家,蹭饭,陪我爸灌两盅。两盅酒下肚打住,饭后找个空闲和我姐搭讪,我姐对他没有热度也没有冷度。
这年秋天,庄上的人争相传说柳东来走了桃花运,娶个女大学生,住省城,好奇的人们很是热乎地议论了一阵子。
我姐伤心好多天没出门,末了,也想通了,便对柳东来彻底死心。她决定嫁给陈光北,她怕磨叽久了连陈光北也不保,她知道同庄上的好几个女玩伴都暗恋陈光北,柳梅的表妹就是其一,都快成花痴了。
早在我上小学三年级时大队已经通电了。这个时候的年轻人的婚礼最起码也得有电视机自行车,洗衣机也是特别富裕的家才有,都有男方出钱买。在喜事头一天下午,用拖拉机拉到女方家,再由喜事当天正式随新娘一起由拖拉机载到男方家。这样折腾也是给乡亲们过过目,炫耀一下男方家娶新娘有多么风光多么隆重,也好满足一下女方家虚荣的脸面子。
我姐的大喜日子是这年的腊月初六。早前,我姐告诉陈光北,别的女人结婚有的,她也必须要有,不然有他好看。
但是喜日的头一天,陈广北找的人送嫁妆并没有自行车。媒婆说喜事当天陈光北会佩戴红花骑过来。大喜的当天,我老姨跑房里告诉我姐,拖拉机上只有彩电没有自行车。我姐一听说自己的小要求没得到满足,立马委屈得不得了,内心无比哀伤。她泪水婆娑,把拿出箱底的毛衣又狠塞回了箱子里。气急败坏地甩掉头花,告诉媒婆:“今儿陈光北不把自行车买回来,这婚就不结了!”
我妈也添柴加火似的,责怪媒婆不尽心,帮着我姐说话:“也是光北不对哈,这婚还没结,说话不算话,以后婚结了我家巧英还有好日子过么?不给他陈家一点厉害颜色看看,还真把我们老李家的人当软柿子,想咋捏就咋捏哈!”
陈光北从大门进来,穿着一身黑中山装,胸前佩戴着大红花,脸上荡漾着无比激动的喜悦之情,他正准备进屋迎娶我姐。媒婆一把拽住他,贴着肩头,耳语一番,陈光北立马脸色大变,非常紧张的样子。他什么也不顾,找出我爸的破凤凰,骑上,飞似的沿河道骑行,老远身后还传来车链子喀喀作响声。
媒婆转告我姐说“大喜的日子,再去买车子误了好时辰,你就看我做成功无数对媒的份上,别耍小脾气,就让光北回家拿钱,车多少钱就给多少钱,办完婚事回门买也不迟。”媒婆又满脸堆笑着给我妈赔礼道歉,说光北为了筹备婚事忙了几大月,人都瘦了一大圈,忙忘了买车尼,相互体谅一下下。光北人品没得挑剔的,我保证要是光北婚后对巧英不好,我去掀他祖宗的八辈儿供桌。
我姐内心不是为了一辆自行车,而是柳东来留给的隐伤没有完全愈合。在七姑八姨的劝说下,她终于认清了和陈光北结婚的事实。也只好作罢,重新戴上头花。
那个迎亲时间点好险,陈光北满头汗水的赶在中午11点前,把用红纸包着的690块钱交给我姐。陈光北一点没有生气,相反,咧嘴憨憨一笑,深情地说“你瞧你小样儿,都当新娘子了,还像小孩一样耍脾气,害羞不害羞?”我姐不高兴的黑脸子,头扭一边去,瞅也没瞅陈光北一眼。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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