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街道两边新建几座平房,夹在有些年代久远的红砖瓦房之间,显得差次不齐,极不美观。尽管小镇破旧不堪,方圆十几里路就这一个小集镇,并不影响交易买卖。人声鼎沸,异常热闹。
人群中,时有几个时尚一点打扮的青年男女。有的女孩身着大岛由加利穿的那种老板裤,配着宽松体恤,他们20岁左右吧?朝气蓬勃,光芒四射。
街道的空地上,到处可见用黑色雨布临时拉扯的篷子,篷子下面是一家挨一家的小摊摊,摊摊用薄竹链子支起,上面摆满琳琅满目的日用小百货。还有几份上面摆着散装的毛线。香香逐个扒拉着用手指暗自捏捏搓搓。
末了,摇摇头说“我们去老供销社看看,那里幸许质量要好些。”
“好吧,你爹印钱机,你有选择权。”我咯咯笑。
我早明白香香的良苦用心,她带我兜一大圈子,为的是掩饰她的秘密。她怎么可能用地摊货送自己喜欢的人呢!
秘密就像是香香的棉吊带围胸里夹着的一层薄海绵内衬,只可会意,不可言说。但是谁才是香香梦里的那个男生呢?我猜测着,脑海里布下天罗地网,地毯式的把所有村里年龄相当的男孩子搜扫个遍,最终还是谜。香香眼光不是一般的高,是相当高。
老供销社百货门市部的人很多,大部分人买盐,队伍排好长。水泥柜台后面,一位戴眼镜的老者,过秤称斤两,每称完一份吆喝着报价钱,买盐的人又逐个排队到大门柜台付钱。
我和香香直奔布料间,五颜六色的布匹高高悬在房梁上直垂下来。一圈一圈的散装毛线整齐的悬挂在售货员头顶上,那些塑料包装的毛线层层码在玻璃柜台里。
香香左看又挑,样式颜色多的让她看似挑花了眼。
“很简单,白灰黑你自己拿注意,白的可不耐脏,还有米灰色的是今天男款最流行的颜色。”我说。
“什么男款呀,别乱说。”香香朝四周瞅瞅,怕别人听到似的,小嘴贴我耳根,假装生气捏了我手胳膊一下。
我咯咯傻笑起来。
毛线终是挑好了,米色的羊毛绒线,包装纸上印着上海牌。买多少斤我们可不知道,香香问女售货员。女售货员非常耐心的讲了很多,织长袖还是短袖,几股线用几号铁针,还织什么针最好。织长袖毛衣当然线多一些更好,不然不够再配线容易造成色差,而且多的线还可以织手套。这注意倒不错,香香十分赞成。她可不想生平第一次送人礼物带一丁点瑕疵。
毛线买回来之后,香香急于动工起针。
万事开头难,起针起了一半,她不知道腰围究竟起多少针,就揣摩着大概。
“你可不能老返工,这上等的羊毛绒线经不起你拆拆织织,皱得猪大肠一样。”我说。
“也对,早知道买点便宜的线练练手。”香香有点窘,只怪自己心血来潮。
“算了,你的男神是谁,我也不八卦,你的线不适合棒针和平针,你的技术也只能让他穿里面暖和一下下。”
我建议香香用简单的小二针起头,然后添针后全部用圆宝针或半圆宝。领子就用“V”字领,它适合各种脸型的男子,而且百搭。
“书里自有黄金屋,书里自有颜如玉,可别忘了,我们快考试呢。”我提醒道。
“知道啦,别像我妈一样啰嗦。”香香又说,真看不出,你还懂织毛衣,我一窍不通。
我自鸣得意的神态。
我对织毛衣略懂皮毛,这归功于我姐。
我看过我姐经常挑灯织毛衣,白的黑的灰的,长毛衣短毛衣马夹。统统是男式的,开始我以为我姐给我爸织的,可能我爸也这么认为。可是我爸后来一件也没穿着。我爸是生气了吗?冲着我姐织毛衣的劲头,顺藤摸瓜的刨出下河道的柳东来。
我姐和柳东来谈恋爱了。我姐喜欢柳东来。为了表达对柳东来的爱意,她不怕腰酸颈痛昏天黑地织毛衣。
从我爸知道了柳东来之后,没有一天好脸色,一没事就背着双手耷拉背后,在后园竹林里转悠。像个巴心巴肝的猎人寻找打猎的目标。又像个兔爸爸看守自家草窝,生怕别人吃掉了他窝边的草。时刻对我姐严加防范。
柳东来人品是不错,只可惜家境不好,父母年迈体弱,还哥仨挤四间老青砖瓦房。那个穷到肝儿上,我爸怎么可能让如花似玉的女儿去那家受死洋罪?
看似我爸表面不动声色,暗地里使什么招,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后来柳东来离家出走了,我姐很痛苦。有一天我姐趁家里没人,吃了大半包耗子药。幸好邻居大妈到我家压井水,发现我姐。大妈拼命灌肥皂水才把我姐的命捡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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