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记事起,爷爷就忙于做小生意,这跟父辈口中的爷爷大相径庭。父亲总说爷爷老实,爷爷的几个孩子差点养不活。可是,我的爷爷贩卖过粮食,磨过豆腐,卖过香米棒(玉米粒膨化后成为各种形状),收过破烂,直到晚年干不动了才作罢。
最早是贩卖大豆,走街串巷收回来,然后用骡子车拉着运到邻县的油厂去卖,赚取差价。为了能够当天返回,需要摸黑儿就出发,大概凌晨四五点就走,跟同村一个爷爷结伴而行。我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因为我负责陪奶奶睡觉,虽然我不情愿,忌惮奶奶严苛的卫生标准,可是还得听大人的话。随着爷爷年岁大了,搬不动一两百斤的粮食袋,用麻包袋装满粮食,准有这么重。就开始磨豆腐,或者两件事是交替进行?
磨豆腐需要先拣豆,把坏豆和杂质拣出来,留下好豆泡水。这个分拣工作由奶奶来完成,奶奶爱干净,拣豆子格外认真。所以爷爷做的豆腐可以说最干净。拣好的豆子需要浸泡一晚,泡发了,用石磨磨成豆浆。骡子套上套就拉着磨盘转圈,一圈又一圈,爷爷会在一边把豆子扫进磨盘中间的圆孔,随着转动,磨好的豆浆就顺着两扇磨盘中间的缝隙流淌下来,白花花的,带着豆子特有的味道,下面有个锅,接着淌下来的豆浆。为了防止骡子偷吃豆子,会给它套上笼嘴,用布蒙上眼睛,这样就温顺了许多。
磨完豆子,把豆浆转移到一个大锅里,大锅上面张着一个罗网,用来过滤豆渣。豆浆流到锅里,豆渣被人拉走喂猪。有时候会炒着吃,有些粗,吃起来拉嗓子,口感不是那么好。过滤好的豆浆需要煮熟,一个人烧火一个人不断翻搅,防止糊锅,一旦糊锅豆腐就带着糊味,不好吃了。熬好的豆浆香喷喷的,幼年的我会用瓢舀了喝。豆浆放凉后会在表面结上一层薄薄的膜,就是腐竹,用竹篾挑起来,又是一种美味。接下来就是点卤水,一瓢卤水放进去,奇妙的变化就出现了,豆浆成了豆腐花,再用豆腐单子把水分过滤掉,就成了豆腐。通常是用一个大筐,摊上稀薄的棉布,把豆腐花舀进去,棉布四角对角系紧,利用杠杆原理,用一个长长的木棍压上,一头用砖头或石头坠着,把水分挤出来。挤完水分,解开棉布,需要赶紧用蒲扇扇,这样才能才能让豆腐表面发黄,保持一个好的卖相。
做豆腐通常在下午,第二天一早,爷爷就拉上豆腐,走街串巷去叫卖。有拿钱买的,不过多数都是拿自家产的豆子换。有相熟的老主顾会赊账,这样一来我的小学文化就派上用场了,负责记账。卖完豆腐,爷爷就把谁家赊账信息复述给我,我记在一个本子上。等到人家还了,再用笔划去。
秋天玉米收获前后,爷爷就开始卖香米棒。用三轮车装上满满一车,各种形状的玉米棒,有一米长的空心棒,有团成一圈一圈的,还有手指长短的,金灿灿的甜丝丝的,是孩子们的最爱。看起来像小山一样的一车,很快就卖光了。也是用玉米换的多,拿钱买的少。毕竟家家不缺玉米。
农闲季节,爷爷就蹬着三轮车去收废品,废铜烂铁,破书纸,塑料之类的。回来要摊开分拣,把爱干净的奶奶给恶心坏了。
我却喜欢在里面找宝贝,可以找到很多的杂志和故事书。捧着津津有味的读。农村孩子是买不起书的,也没地方买。这就是精神食粮的来源。
爷爷收了破烂换成钱,会带回来些瓜果,这也成为我们的一种幸福。再大一点,我就有些看不上爷爷的收破烂职业了,多么无知和虚荣的少年!
靠着勤劳朴实,爷爷把生活维持的有滋有味,没有让一生追求精致生活、裹了小脚的奶奶从事过重体力劳动,虽然奶奶也颇有些看不上爷爷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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