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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旺财带着郝学悦从门诊边逛边往学校赶,路过一个小巷,在路边买了二斤饼干,父女俩溜达着回到学校,郝学悦此时身体上的疼痛远不如心里的疼痛,每个门诊的收费都那么贵,她和父亲怎么都想不到,一个跟头花了她好几个月的生活费,县城的生活代价好高呀!
父亲的血汗钱就这样白白浪费了,要是没有受伤该多好!郝学悦看着县城里来来往往的人,思考着他们是如何谋生的?如何能在这个花钱如流水的地方立足的?一会儿又开始羡慕他们在县城优雅舒服的生活,感叹父亲和自己与县城格格不入。
走到学校门口,她又开始找回了信心,只要自己好好学习,知识一定能改变命运,现在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以后能有个好的工作和生活环境,她终究会优雅自如的在县城甚至更大的城市生活的。
折腾了一天,郝学悦晚上早早进入梦乡,而与宿舍楼一墙之隔的操场上,正在上演着一幕震惊一中的大戏,宇文凡有生以来第一次被狠狠的揍了一顿,代价是他的右眼眼眶骨折。
赵娇娇走了以后,宇文凡这几天一直没有回家,在原来复读班宿舍和几个同学抽烟、听歌、打牌,文科复读班的同学知道他一定要做些什么祭奠一下过往的生活,或是过往的佳人。
“你们有想去五台山的吗?”宇文凡哈哈大笑,摔下几张牌。
“一起去?反正现在也是混吃等死,考学没啥希望,等着回家修地球。”分到慢班的焦瑞阳说。
“宇文也就说说吧,你可是老师眼里的种子选手。”同样是慢班的窦志杰说。
“我就一个小混混,以前都是装出来的。”宇文凡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你们几个为什么不去上课?”宿管大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们宿舍门口。
“大爷,我们头疼,提前回来休息一会儿。”
“头疼还打牌?七班还是八班的?叫什么名字?”大爷拿出登记的小本本。
“大爷,有备而来啊!”宇文凡哈哈笑。“八班的,刘德华。”
“嗯,八班的,张学友。”
“我,郭富城,他是黎明。”
“对,都是八班的。”
“好的,通报本班班主任啊!”大爷转身离开。
宇文凡他们忍不住大笑。
宿管大爷把名单递到张如海手里的时候,张如海早就猜到是宇文凡他们几个,只是懒得管也不能管,他在等一个机会,能让宇文凡不抵触他的一个机会,现在还不是时候。
张如海到宿舍的时候,他们几个早就跑到操场上放风去了。已经是晚自习时间,宇文凡看见一个漂亮的女生,独自站在操场上的旗杆下。
宇文凡对舍友说:“这个点在这个标志物下,一定是在约会。”
又是一个可怜的“望夫崖”,宇文凡哈哈笑出声来,一只手拢在嘴上大喊:“回去吧,不要相信任何人的誓言!”
女生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不说话只默默的站着。
宇文凡忍不住走过去。
一起打水的朋友已经认出来女孩是学校有名的霸王——理科应届生慢班胖子毛晓刚的第N任女朋友,拉着宇文凡说:“这好像是薛霸王的新女朋友,你少说两句,赶紧走!”
宇文凡一听又大笑:“薛霸王的女朋友,哼!”反倒更不走了,冲着女生说:“小姑娘,你是高一的吗?”
女生没有回答,怯怯看着他。
“我给你说,那个死胖子的话千万不要信,他说的白就是黑,他说的黑就是白……”
宇文凡越说越来劲儿,不顾同学的劝阻。
女生紧张的看着他,撒腿想跑。
宇文凡伸手挡住她的去路:“我给你说的话,听懂了吗?你是个傻子吗?”
宇文凡用最恶毒的话对女生描述他所掌握的关于薛霸王——毛晓刚的种种恶行,无外乎是打架斗殴、玩弄女生的事儿。
女生两只手在胸前攥着,开始抽泣,几次想跑,都被宇文凡拉住了。
不知道是事先约好了,还是有人报信。毛晓刚已经带着他的“兄弟”们向操场这边跑过来了。
“妈的,敢欺负我的女朋友,我压都能压扁他!”毛晓刚边跑边说,一个200斤的重物这么说是有底气的。
宇文凡的舍友看见黑压压的一片人跑过来的时候,“逃”已经来不及了,他们几个从宿舍出来穿着拖鞋。
“宇文,快跑!”窦志杰推了一把宇文。
宇文凡并没有跑,看着薛霸王一身横肉上下颤抖着向他跑来。他知道这一架早晚要打,虽然已经晚了两年多,即便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窦志杰他们冲上去阻拦毛晓刚,扯着嗓子喊:“宇文,赶紧跑!”早有准备的毛晓刚一伙儿,已经将宇文凡团团围住。
宇文凡终究只是满腔英雄主义的文弱书生而已,一拳都没有近毛晓刚的身,就已经被重重的按在地上,动弹不得。宇文凡只记得摔倒在地的那一瞬间,突然感受到了夜空的高远和美丽,一颗亮晶晶的星星在冲着他眨眼。当拳头和脚向他袭来的时候,他脑子里都是课文里鲁提辖拳打镇关西的场面,毛晓刚的大胖拳头砸在他的脸上,金丝边眼镜碎掉了,他确实也像开了一个染房一样,红色、白色、金色、黑色一起向他袭来,还有热乎乎的粘稠物流进耳朵里。
肉体的疼痛让他内心轻盈许多,原来真正的痛彻心扉还是心碎,心死了这副皮囊无非行尸走肉。他努力回忆自己短暂却惆怅的人生,除了遗憾好像并无多少可留恋的。
他向往美好的爱情,愿意为爱付出一切,奈何伊人轻薄无情;他珍爱亲情,无奈长在一个荒漠一样的家庭;他渴望友情,身边却是一帮酒肉朋友。
不知道是这个世界病了,还是自己病了。他像一个受伤的野兽,人群中将自己伪装的威风凛凛,一个人的时候便卸下铠甲,独自舔着伤口。这伤口很深、很深,深入骨髓。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周围的叫喊声、打骂声越来越远,自己开始翩翩起舞,嫦娥奔月般飘飘若仙的感觉……
这一刻,他终于可以畅快淋漓地呼吸,甩去一身的污秽。
七、八班的班主任闻声赶来,穿过里三层外三层人群,看到平日里不可一世、帅的无可挑剔的宇文凡被几个同学抱着,昏迷不醒、满脸鲜血。
救护车、双方家长、校方领导陆续赶到,本该安静下来的操场变得异常热闹,旋即随着救护车的离开渐渐安静下来,剩下湛蓝的天空那点点繁星,无声无息记录着平凡又传奇的人生。
第二天也是考试前一天,春寒料峭,冷空气打在脸上凉飕飕的,郝学悦挂着右臂来到教室,沿着狭窄的小路往自己座位走去,她感觉所有的目光都在盯着自己看,平时谨小慎微的她第一次成为全班暂时的主角,只是这种获取方式和出场方式让她觉得并不光彩,满脸通红,走路也有些不太平衡。
郝学悦并不知道,其实她的出场并没有太多人关注,即便是抬头看一眼,也不会在她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同学们关注更多的是宇文凡昨晚打架住院的事儿,这也是张如海最头疼的一件事儿,作为班主任他从昨晚十点忙到凌晨两点,事情的走向还不明朗,他需要静观其变,在学校和学生、两家家长之间找到事情的平衡点。他认为万物皆有道,平衡就是最大的道。
两排教学楼的西边,一条砖砌引路。引路的另一侧分别有两个圆形拱门,拱门进去一处幽静的小院,门口两簇不太规则的竹子像两扇绿色屏风,半掩者一条石子路。路北的第二间房子张如海的家,这是学校为老师们准备的宿舍,两个房间的套间,里面是卧室,外面是客厅。郝旺财和郝学悦坐在门口的沙发上,中间放了两盒礼品,屋里清洁整齐,淡淡的消毒水气味。
“学悦,胳膊还疼吗?还是不能用力是吧?”张如海坐在父女俩对面,盯着郝学悦的胳膊问。
“不疼了,还使不上劲儿。”
“坚持听课就行,笔记能记多少就记多少,不要着急!”张如海安慰说。
沉默,可怕的沉默。
一个六七岁的消瘦的小男孩跑出来,手里拿着一根剥了皮的火腿肠,爬到张老师旁边的沙发上。大家的目光盯着男孩儿,张如海笑着喊他,亮亮吃什么呢?
亮亮有些害羞,忸怩不说话。
张老师的爱人也从里面屋里走出来,“亮亮,到妈妈这儿来”。声音轻柔淡薄。
郝学悦第一次看见这个身材矮小的女人,衣着干净得体,淡淡的消毒水味儿。法令纹很重,眼角也有明显的皱纹,眼睛里的笑容不太热情。听说她在县医院工作。
“胳膊还疼吗?改天过来,我给你看看!”女人一手拉着孩子往里屋走,一边对郝学悦说。
“没事儿,不用了!”郝学悦紧张的回答,她看不清女人的眼睛,听见平平的声音,本能地想逃避。
“不麻烦了,谢谢!”郝旺财赶紧谢过女人。
“学悦是个好学生,各方面素质都很好,这点儿我们很高兴。”张如海转过头对郝旺财说。
“是张老师教育的好,谢谢老师!”郝旺财搓着两个手。
“张老师,你看她的右臂还是不能长时间握笔,勉强参加考试,估计也做不完……”
“题量不小,正儿八经的模拟高考!”张如海强调。
“张老师,你看,医生说她的胳膊需要休息,时间还太短,不能考试,能不能照顾照顾她……”
“照顾,怎么不照顾?肯定要照顾!”张如海肯定地说。
“那明天就让她在宿舍自习吧,休息休息?”郝旺财小心的问。
“休息休息吧,身体要紧,等胳膊好了再做做题!”
“行,行,那我和孩子谢谢张老师啦!”
郝学悦紧张的手心出汗,老实巴交的父亲终于把话说完了,她都替他捏了一把汗。
郝旺财和郝学悦站起来道别,郝学悦不敢看地上的礼品,怕张老师让他们难堪。
张如海也站起来:“再坐会吧!”
“不了,不了。”
“学悦有什么问题随时过来找我,这些吃的……”张如海很为难的样子。
郝学悦开始紧张,怕爸爸和张老师推来推去的,她低着头觉得尴尬极了。
“这些东西留着学悦过来时吃吧!”张如海堆着笑摊着两只大手说。
郝学悦赶紧和父亲逃出小院儿,她竟然有些难过,宁愿自己没有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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