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抄

作者: 香椿拌豆腐 | 来源:发表于2023-09-08 23:53 被阅读0次

他勾勾画画了很久,忽然听到皇城城门上有鼓声“咚咚”响起。长安规矩,暮鼓六百下之后,行人都必须留在坊内,否则就是犯了夜禁。他家如今住在长寿坊,距离有点远,得早点动身。

李善德收拾好东西,一样样挂在腰带上,犹豫了一下,把敕牒也揣上了。差遣使职没有品级,自然也就没有告身,这份敕牒,便是他的凭证,最好随身携带。

在鼓声之中,他离开皇城,沿着大路朝自己家赶去。路上的车马行人行色匆匆,都想早一点赶到落脚的地方。李善德看着那些风尘仆仆的客人的模样,内心涌起一点骄傲。他们只有旅店、寺庙可以慌张投宿,而自己马上就有宅可归了。

他骄矜地扬起下巴,迈开步子,却不防被一道深深的车辙绊倒,整个人啪嚓一下摔在地上。李善德狼狈地爬起来,发现连黑幞头都摔在了地上,同时掉出来的还有那份文牒。他吓得顾不得捡幞头,先扑过去把敕牒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尘土,发现一张小纸片从纸卷里飘出来。

李善德拿起来一看,这纸片只有半个指甲盖大,和敕牒用纸一样是黄藤质地,上头写了个“煎”字。

这是书办常见之物,名叫“贴黄”。书吏在撰写文牒时难免错写漏写,便剪出一小块同色同质的纸片,贴在错谬处,比雌黄更为便当。

不过按说贴黄之后,需要押缝钤印,以示不是私改,怎么这张贴黄上没有印章痕迹呢?李善德想到这里,不免好奇地看了一眼,被“煎”字遮掩的到底是个什么字。

可这一眼看去,他却如被雷劈,那居然是个“鲜”字!

“荔枝鲜”和“荔枝煎”只有一字之差,性质可不啻天壤。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只有下巴上的胡须猛烈地抖动起来。有路过的巡吏发现这位青袍官员有异,过来询问,可他的声音李善德听在耳中,却如同在井底听井栏外讲话那么隔膜。

鼓声依旧有节奏地响着,李善德抓起敕牒,僵硬地把脖子转向巡吏,吓得巡吏朝后退了一步,握紧腰间的直刀。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眼神:惶惑、涣散、惊恐……就算是吴道子也未必能摹画出来。

巡吏正琢磨着该如何处置,突然看到这位官员动了。

他缓缓转过身躯,放开步子,突然加速,疯狂地朝北面皇城跑去,花白头发在风中凌乱不堪。巡吏大为感慨,一个四十多岁的人能跑出这样的速度,委实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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