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学期骁哥和接近五十岁的余老师结成了好朋友,我一直很好奇骁哥为什么会黏着余老师,她是性情中人,因为种种原因一生未育未养,爱读书,性子静,是中老年教师队伍里的一股清流。看完她这篇文章我想我懂了。是对孩子的那份耐心、关注、适时的表扬,让骁哥感受到了父母身上没有的东西。这也提醒着我要改进,原来我有一个这么棒的儿子。
2021上班第一天,新年的阳光温暖地洒在教学楼走廊上,我迎着阳光轻快地走进办公室,已经快要上第二节课了。一走进门,感觉有点不一样,虽说还是几个老同事:笑颜常在的钟大姐,总把一丝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噙在嘴角的亚峰,还有我们的“室宝”小谢(办公室里最年轻的小伙子,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爸爸。也是电脑方面有疑惑我们第一时间求助的人)……老同事都在自己的座位上忙碌,可我总觉着有点不一样,我的感觉向来不会错。
几步走到我的座位上,惊喜,温暖,柔情,瞬间涌上心头,那一刻仿佛阳光都更明亮。办公桌上,一张洁白的A4纸上几行字:
给最亲爱的余老师
吃草莓,没烦恼!
——谢翎骁
纸旁有一盒鲜艳的草莓。
原来新年上班第一天给我不一样感觉的的是那个小可爱。谢翎骁就是小谢家的大儿子。谢老师告诉我们昨天摘草莓时骁骁就说要给余老师一盒。骁骁的草莓和骁骁爸爸的字条给新年的阳光增添了温度。
说起和骁骁的友谊还真奇怪。
骁骁随着爸爸妈妈来我们学校已三四年了,我们校园内外总还是见过几面的,可互相无感。说实话,我当然知道那个经常在他家楼梯口桂花树下玩耍的小孩子是谢家的,白白净净的脸似乎比一般小孩子的脸稍长一点点,两道修长的眉正和脸型相配。我记住了这点,其余好像就模糊了。我不爱主动搭理小孩子,怕小孩子一时耍脾气我手足无措。谢骁骁应该也记不清爸妈几十个同事中的我。
本以为就这么相互无感下去,友谊忽然就发生了。
那是一个星期二,我们办公室聚餐的日子。
那一次是个漂亮的秋日黄昏,阳光还留有余晖,圆润的小山上绿树葱茏中有红叶点染,山下的稻田已收割,稻茬微微闪着白光。我悠然坐在“枫林湾”山庄大门口的吊篮上,双腿点着地,时不时轻轻荡一下,眼前这般景致也有几许迷人。枫林湾正是今晚聚餐的地点,我稍稍早到就这么等着同事们的到来。
同事们陆续到了,从我的吊篮前经过,皆是无视。谢翎骁和他爸爸是最后一批到达的,骁骁从车上跳下,立马就到了吊篮前,不动了,眼滴溜溜地看着我,小手搭在吊篮扶手上。我也没说话,让开一半,搂过骁骁,两人并排坐在吊篮上,轻轻荡了起来。话匣子也随即打开。吊篮扶手旁的小筐里有两只白色的小熊,联在一起的,我说:“看,小熊也像我们一样排排坐,也和我们一起摇摇摇。”骁骁笑嘻嘻的,立马和我说:“我就快六岁了。”“我有宝石,好多宝石。”“宝石来自地下呢。”“我要去周游世界呢。”……几乎都是骁骁的表演时间,我算个还合格的配角。我们的话题上天入地,包罗万象。也许你觉着可笑,可我一点也不这么想,我真诚地回应着,也适时穿插一点点,比如,说到宝石,我问是红宝石还是绿宝石蓝宝石,你的宝石家族成员命名了没。我这么一问,骁骁的谈兴更浓了。谢爸爸说“骁骁就是个话痨”。五六岁的孩子当然是话痨了,和他们两三岁的弟弟妹妹比他们懂得的太多,他们想知道的更多,只不过需要一个合适的交流对象罢了。一个秋日的黄昏,一个吊篮,凑巧完成了这些。友谊就这么开始了。
迅速升温是在当天的饭桌上。
我们两个恋恋不舍地从吊篮上跳下,来到饭桌旁。“我要和你一起坐。”骁骁大声地没一点犹豫地向着我说出来,点点惊讶之余,我们当然就坐在一块儿了。先拆碗筷。正要动手,骁骁说:“我来。”话没说完,我面前那份碗筷已到了骁骁手中。我看着骁骁稍显笨拙地敲开密封膜,掏出碗筷放到我面前,很自然地,不带一点点乖巧。我脸上一热,由衷地说:“骁骁小绅士,为你点一万个赞。”这次服务我会永远记得的,因为,为我拆碗筷的,骁骁是最令我意外的,骁骁还不满六岁呀。骁骁根本不知道我内心汹涌,继续拆自己的碗筷。一不小心,包装袋掉地上了,立马滑下椅子到桌子底下找丢失的包装袋。我伸出手护着骁骁的小脑袋把骁骁拉回椅子上,再次赞叹:“骁骁,给你一万零一个赞。”儿童的纯真本性,良好教养的加成,这样的孩子怎会不惹人怜爱。
这顿饭给我的感动还在延续。菜一道又一道地上,油炸虾来了,金黄金黄的,整整齐齐地弯着。骁骁爸爸及时提醒:“谢骁骁,你喜欢的虾子。”骁骁眼睛一亮,盘子还没转到跟前就伸长了手臂。终于可以够着了,骁骁夹了一个虾。满桌人谁都没想到,骁骁头一偏,一语惊人:“给你一个虾。”好看的虾到了我的碗中。我真的呆了,受宠若惊一定就是这感觉,我的耳朵似乎都热起来了。我对骁骁说:“这虾一定好好吃。”那顿饭真的超好吃。
秋天过去了,冬天来了,我们的友谊一点没降温。几乎每周一次的办公室聚餐骁骁总会坐到我身旁。不知哪天开始,在学校吃晚餐也要坐到我的身旁。我们的一顿饭有着既定的程序,不知不觉中两人确定下来的。先是倒计时准备,挑选,拌匀,一切就绪就开动。吃十口暂停三秒。不管周围人怎么觉着好笑,我们两个格外认真地履行程序。骁骁每次把空饭碗交给爸爸都很自豪的。我们的晚餐不但有既定程序,还有要求三部曲呢。首先是“不挑食”,接着是“速度快”。“第三步是什么呢?”我问谢骁骁。骁骁偏着头想了会,说:“姿势帅。”“真好,还押韵呢。姿势帅,就是少掉饭粒啦。”我们的晚餐就这么按部就班。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2020年最后一天的中午,我们办公室又聚餐了,在葛家。还是老同事当然还有谢骁骁。那天也是阳光灿烂,开餐前我们还去小河边溜达了一会儿。大街上我自然牵着骁骁的手把他护在内侧,到了小河边骁骁的手也没抽回去,也许我戴着半指手套的大手给那小手温暖吧。小河边我们看见一个松果,骁骁欣喜地捡起松果,关于松果,对称,松鼠,大兴安岭,花朵,宝石,魔法……我们聊了好多好多。2020年最后一次办公室聚餐终于要结束了,临走时骁骁问我:“余老师,你到哪儿去?”我说:“新年了,放假了,各回各家呀。”我其实感觉到了骁骁语气里那一点点依恋,但我不会鼓励不能实现的愿望,尽量平平淡淡说完那句话。骁骁天生就克制,没再说一句。
可我真真没想到,新年上班第一天,骁骁假日里采摘的草莓从望城家中来到了开慧我桌上。鲜绿的叶,鲜红的果,衬着洁白的纸。实在好看,我左看右看,不忍心吃掉。但是我不想有人说我小气。于是同事们一起笑呵呵地品尝了新年的草莓,甜丝丝的。果然,晚餐时,我们约会一般,老时间老地方见面了,骁骁第一句话就是:“余老师,草莓吃了没?上午就吃完没?”我蹲下来,保持和骁骁一般高,郑重告诉骁骁:“草莓真的很好吃,好多老师都吃了,上午就吃完了。谢谢骁骁。”我们又开始了既定程序的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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