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离婙（更多普通人的故事，关注微信公众号：2X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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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5月，阿萌彻底告别黑白颠倒的夜店生活，回家休息了两个月，来到上海日出而作。

阿萌与夜店结缘，要从他的个人爱好说起。

上初中的时候，有一回在舅舅的车上听电台，阿萌第一次接触到说唱，虽然很快就切换了频道，但在他的心里掉落了一颗种子。

因为颈椎出问题，他高三休学了一年，直接去参加高考，上了四川乐山的一所三本学校，就读土木工程专业。

在那里，他开始自由生长。说唱与街舞同根同源，当初那颗种子在大学里生根发芽。他在学长开的街舞工作室学了两年。学长毕业，又跟其他人学习。三年后，他在当地街舞圈里已经小有名气。

大三时，一起跳舞的朋友们带他去夜店玩。一而再，再而三，此后直至大学毕业，他和朋友们一样，成了夜店的常客。

毕业后，他想做一名职业舞者。夜店入行门槛低，但收入高，阿萌借此“曲线救国”，拜了一个半吊子师傅学DJ，经介绍到西双版纳的一家夜店工作。

当时那家夜店还没有开业，阿萌在那拿着半价工资，一边吃喝玩乐，一边等店开张。夜店有自己的圈子和信息流通渠道，半年后，他又经圈内人的介绍去九江的一家夜店工作了一个月。

01 日夜颠倒的生活

夜店一般有几个部门——舞台部、气氛部、销售部和迎宾部，阿萌在舞台部。

晚上八点，夜店开门。阿萌和舞台部的同事们九点到店里上班，11点和12点各跳一次舞。现场表演的舞蹈，大家会提前排练好，表现形式和内容根据舞台效果的要求而定。

舞台部是重要的制造气氛的人，不光要在台上劲歌热舞鼓动客人，表演结束，还要在台下玩得嗨以带动气氛。店里提供桌子和酒，大家一起围坐分着喝。

“酒吧生意好，首先要有人气。即使都是自己人在那玩，也要表现得很嗨，才会有人觉得热闹，愿意来。”阿萌说。

12点一过，客人陆续散去，阿萌和同事们也到了下班时间。

下班后，通常大家一起吃宵夜，喝酒，玩些刺激的游戏，间或排练舞蹈，然后自由活动。

宵夜多是烧烤、小龙虾、火锅等，桌上玩得最多的游戏是拼酒，就是把三四瓶啤酒倒入一个大缸里，输了的人一口干完。“干完一缸啤酒，不会醉，就是肚子胀。”夜店呆久了的人，大多对酒精有了一定的免疫力。

早上七八点，天已大亮，他们开始睡觉，直睡到下午三四点，起来吃饭。

夜店给员工安排了宿舍，大家都住在一起。傍晚一起买菜做饭，或者出去吃。吃完饭排练一次，再睡一会儿就到晚上八点了，收拾一番出发去店里。

因为晚上要表演，女生得化很浓的妆，男生装扮简单些，玩玩手机，等待上班。

“夜店的工作环境会让你觉得不刺激就不好玩。你会形成一种习惯，习惯每天日夜颠倒的生活，每天都很兴奋，喜欢玩刺激的东西。即使某天不用上班，也还是会去店里坐坐。”阿萌说。

除了日夜颠倒、刺激的游戏，他们的日常话题最多“涉黄”。生活中也是如此。

大多数夜店工作人员，心里没有“节操”这个词，性关系非常开放和混乱。店员之间，店员与客人之间，会有各种随机组合的419。

舞台部的员工尤其受欢迎。“一个人有一项特长的时候会很吸引人，在这种刺激、释放的环境，你对客人格外有吸引力。或者舞台部的人互相吸引。”

九江的夜店头一个星期没有开业，阿萌每天的生活就是睡觉、打游戏、吃宵夜、大家乱搞。

阿萌工作的店里有一个20岁左右的女生，非常开放，见谁都抛媚眼，除了阿萌以及一个有女友的男生外，跟所有男同事都发生过关系。

可以想象这样的一个场景，同事们一起吃饭，有五六个男生，两三个女生，可能这一桌的男生都和某个女生发生过关系。夜宵吃到一半，有人提出要先走，大家便会心一笑，明白他已经跟人有约。

“夜店这种环境本来就是让大家释放的，在夜店的人看来，419是和吃饭一样平常、跟朋友聊天一样普通的一件事。”

“要问为什么，大概就是好玩、刺激吧。这个环境让你觉得不刺激就不好玩。频繁的过于刺激，稍微有一点不刺激，就会觉得很无聊。”

大多数人的终极工作梦想，无非是“钱多事少离家近”。收入不菲，宿舍就在附近，每天的主要工作就是吃喝玩乐，夜店可以说很符合理想工作的要求了。

这让他们每天乐此不疲。“你每天都在符合人性的方式生活，怎么会觉得腻呢？996、007的工作会让你觉得疲惫，但让你玩一年，就不会觉得累了。”

跟普通公司职员一样，夜店也会组织员工团建，大家一起聊天、吃饭、玩耍。但两个群体的三观不一样。

及时行乐，活在当下。正是大多数夜店工作人员的生活写照。

沉迷现时的享乐，他们有时也会考虑未来，考虑组建家庭安定下来，有对父母、子女的责任感。但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曾经是班里的差生，调皮捣蛋、跟老师对着干的人，在十五六岁的时候就进入社会谋生，经历、所处的环境局限，让他们想到的都是怎么赚钱，怎么生存，很少去规划遥远的未来。他们的父母也是普通人，或者混社会的人，三观相差无几，无法给出更多的引导。

一个陪酒的女人曾对阿萌说，她在上海有两套房。之所以做这份工作，就是赚钱多来钱快，能够给父母一个交代，给将来的后代一个交代。

“你和工作之间会相互驯化。比如有点姿色的女人，去酒吧赚几万，在外面做服务员只能赚几千，就不愿意了，或者没有勇气去脱离这个职业。”

02 纵情的客人

晚上10点之后，店里客人多起来，气氛也开始嗨起来，灯光闪烁，乐声震天，“群魔”乱舞。

在附近工作热爱夜生活的年轻白领，钱不知道怎么花的社会哥社会姐，偶尔有公司部门团建……三教九流，都这里尽情地释放自己。

阿萌读大学时常去的一家夜店，有一个四五十岁模样的中年生意人，每天都去，从未间断。听朋友说，这个人每天还会去同城其他夜店，在最热闹的店里玩，之后再去吃宵夜。

他很有钱，每晚都在夜店花很多钱。他会在夜店场子里绕一圈，看哪个女人顺眼，就拉着她一起喝酒，女人想要什么都给买。有时候夜店会评比全场消费冠军，为冠军得主送几千块的包。如果他的女伴说想要感受一下冠军的感觉，他大手一挥，几万就花出去了，最后得了一个包包讨女人的欢心。

“夜店是一个让人释放的平台，客人这样，何况在这里工作的人呢。”

03 夜店江湖

夜店有自己的信息流通渠道，哪里的夜店需要招聘什么人，都会在群里发布。

阿萌两份夜店的工作都是经圈内人介绍获的。刚入行拜的DJ师傅预先收了学费，不认真教，却给介绍了西双版纳夜店的工作。在西双版纳酒吧遭到同行的欺凌，夜店群里几个素未谋面的人慷慨解囊，借钱给他离开，又介绍到九江工作。

电影里砸场子的事情，现实中的夜店里并不鲜见。阿萌刚到九江那家夜店的时候，场子不久前被人砸了，翻修后重新招聘开业。阿萌的同事们都曾亲历过砸场子的事。

做夜店的人在当地一般都有较强的社会背景，不免于和黑社会打交道。夜店老板得罪了人，便会发生砸场子的事件。

砸场子的人都长得比较壮，看起来凶神恶煞，拿着棒子闯进店里就开砸东西，桌椅酒瓶杯子等，玻璃渣子横飞四溅，但并不主动伤人。不过，若是店员或客人被玻璃渣子伤到，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如果老板的实力更强，就会“你砸我场子，我要你命”。他可能直接找人把砸场子的人给做了。

前段时间韩国夜店涉毒涉黄案频上热搜，给人的印象是夜店离毒和性很近。阿萌说夜店工作的人日常聊天话题确实“黄”，吸毒的人也有，但故意引人吸毒的事情比较少。一般的夜店里如果被发现有人这样干，轻则被请出去，重则直接拖出去打一顿。

地处边陲的西双版纳，夜店门口时常有火拼事件。在朋友圈里，阿萌看过夜店门口横着的尸体。

04 沉沦or离开

“那时候大部分在舞台部工作的人，如果是女的，就会有很多男人来搭讪，如果是男的，就会有很多女人来搭讪，大家一起玩游戏、吃宵夜，每天都很开心，虚荣心也得到充分满足。”

这样的夜店生活，让很多人沉沦。但阿萌却始终清醒。只要不上台跳舞，就躲在化妆间里看电子书。需要工作人员充场提升气氛，他就在舞池旁看电子书。

2015年5月，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阿萌彻底离开了夜店，再也没有回去过，哪怕是以客人的身份。“每天都在享受，每天都很沉沦，对我不会有成长和提升，日夜颠倒、不断喝酒，也很伤身体。这不是我想呆的地方，我决定还是出来工作。”

离开夜店后，阿萌回家休息了2个月，到上海找了销售的工作，先是贷款中介，之后是大巴租赁业务。“销售从业人员三教九流，富二代、高学历、混子等等都有，销售的工作和夜店工作很相似，大家的状态都是‘我要赚钱’。很多同事都赚了很多钱，但不知道怎么花，就每天唱K打牌，赚的越多牌打的越大。”

阿萌也赚了不少钱，业绩最好的时候，拿着高薪，公司还给配车租房，每天睡到自然醒。但在最风光的时刻，他考虑的更多。“离开了这份工作，你什么都不是，要往前走，往上走，但环境无法突破，就只能离开。”

他是幸运的，刚离开不久，那家公司就被关联公司拖垮，发不出工资，还把同事们投资的钱卷走跑路了。他因为离职退股，毫发无损的出来了。

现在，他报了一个为期两月的产品经理速成班，准备再次转行。

回顾那段无光十色的夜店时光，已经很遥远。即使是热爱的街舞，也不会轻易在人前展示。“工作后有人说‘哎呀你会跳舞，年会的时候一定要上去跳一段。我很排斥。后来再也不会告诉别人我会跳舞。只在自己想跳的时候才跳。”

“凡是在夜店工作的人，很少有人能跳脱出来。不少三四十岁的人，还在那里。当然也有人想攒够多少钱就不干了。也有人觉得这个工作不好，但时间久了，人和工作之间会相互驯化。”

与夜店渐行渐远，但阿萌并不认为需要从道德层面去评判那里的工作和生活状态是好是坏。“工作的本质是一样的，从商业的角度来看，有需求就是生意。你凭什么说我这个是不对的呢。无所谓正确的人生，人的状态是好的，那种生活就适合他。只是我知道自己当时的状态是不好的，肯定是哪里错了，就需要去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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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问快答

1、你现在每天的生活是怎样的？

阿萌：吃饭睡觉上产品经理培训班，写培训作业，看行业书籍，下个月找工作

2、如果能重新选择，毕业时你还会进入夜店工作吗？

阿萌：人生没有重来，此时彼时有太多的不同，目前没什么很后悔的事。

3、你的职业舞者梦还在吗？打算怎么实现它？

阿萌：在，最大的爱好，细水长流不纠结

4、初次去夜店消费的人，怎么样才能看起来是一个常客？

阿萌：想知道螃蟹的味道就去尝一下

5、在夜店消费，有哪些注意事项？

阿萌：开心就好，少喝洋酒，因为全是假的，喝多了第二天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