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8艺术区里的一家咖啡画廊收到一封辞职信,辞职的是位叫张淑芬的山东女人,她在这个艺术区做保洁工作已经将近10个年头了,现在决定离开这个地方。
2011年798艺术区部分画廊路牌
这位小学没毕业的中年妇女,在798做保洁一做就是好几年,除了每天按时按点的工作,淑芬的爱好是诗和画。
巧的是,张淑芬最喜欢的一首诗就是明末清初的女诗人也叫淑芬,归淑芬的《泛舟访皆令闺友》,她现在还能背下来:
樱桃红已足,日觑苔痕绿。纶竿钓罢清溪曲。一村桑落熟,一村桑落熟。
闲愁莫展,翠娥频蹙。强抱清琴对修竹,池边有侣堪联续,山儿画半幅,山儿画半幅。
张淑芬说,这首诗写的像她,喜欢画画,却画不好。在这个地方生活久了,不知不觉的人也有点文艺。年近40的张淑芬似乎还有些害羞,说完还低头笑了。
2011年798艺术区涂鸦的大巴车
刚刚辞完职,张淑芬就回到了南皋村不足15平的小房间,屋里还有一个四岁的小男孩。谈起自己的经历,张淑芬说自己从2000年就来到了北京,由于没有学历和技能,辗转换过很多工作,卖过水果,摆过地摊,也发过传单,之后就一直在798工作。孩子现在越来越大也准备上小学了,艺术区没有了,自己也决定回老家了。
从2000年到现在,张淑芬整整在北京生活了17年,大概在07,08年,经人介绍到一家画廊打工,工作很简单,打扫一下卫生,收拾一下画室。她一干就将近10年的时间,在这十年中,张淑芬一直游走在798各大画廊,工作室,最后几年工作也越换越频繁,每一个画家和画廊的离开,最早走的人就是张淑芬。她笑称自己换工作的频率和速度,也是这个艺术区的兴衰过程。
在艺术区,像张淑芬一样的保洁阿姨有很多,每天按工时算钱,一个小时能给个17,18块钱就不错了,自己也想过换工作,但除了这个其他的也不会做。也有好心的画廊老板看她兢兢业业,让她看管画廊,但是不到2个月画廊就关门了。
2011年798艺术区雕塑
对于为什么一直做保洁这份工作张淑芬说道,虽然在798艺术区的保洁钱很少,但是自己喜欢这个地方,喜欢看画家们画画,感觉画画是一个很有趣的工作,而且周围还有看不完的画展和画家,她觉得钱虽然少一点但是值得。
张淑芬慢慢的和我们说起798艺术区,她说在07,08年,更早的时候,那个时候艺术区是一个真正的艺术区,从南头到北头都是画廊,说着还用手比划了一下,各种大小画廊得有500家。
自己之前工作的一个画廊旁边的几个只有几平米的小画廊也有堆满屋子的油画。路边到处都是画画的画家们,她说有几位画家都是自己的朋友。后来画家和画廊越来越少,就是她打工的那家卖咖啡的画廊听老板说也要撤走了。
在工作不忙的时候张淑芬也会自己画一些画,用她的话说自己喜欢,瞎画着玩。后来有一天要买几瓶颜料,发现整个艺术区除去所谓高档进口颜料外竟然没有别的颜料。张淑芬说,艺术区真的就这么完了。
曾经的火车头
确实,798艺术区里面的火车头,还有80,90年代工业化的烟囱,是它独特的符号。这个艺术区曾经是北京这座城市,先锋艺术和现代艺术的代表。在最辉煌的时间里,798艺术区和长城、故宫一起,被人们称为来北京必看的景点。
似乎预示着死亡前的狂欢,798艺术区在随后的几年里,数次惊人眼球的行为艺术,为这个越来越商业化的艺术区吹响死亡的号角,每年几十家的画廊倒闭撤离,每年都有数百位艺术家离开。
从兴盛到衰败,从高达几百家画廊,到现在仅存不到10家还做展览的画廊之外,绝大多数的画廊都在从事副业,或者已经彻底转行做起了餐馆、装饰品店、纪念品店、礼品店。除去798墙壁上的涂鸦,所谓的艺术区还不如南锣鼓巷更值得一转。
成败皆是屠狗辈,百无一用是书生。连798艺术区最后一个懂艺术的保洁阿姨都离开了,中国当代艺术的代表,在不断攀升的租金下,被一个个礼品店和卖酸奶和石榴汁小铺取代了。艺术展没有了,画廊没有了,游客也没有了,这究竟是谁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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