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以后,我的脑袋终于不痛了,声音也开始变得正常了,这让我的心里感到稍稍宽慰了一点。不过身体恢复了,麻烦的事情也跟着来了,至少体检就是一件相当麻烦的事情。
为了弄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来到医院的做到心中有数,在去体检之前我还特意去办公室拜访了何医生。何医生的办公室就在行政楼二楼厕所的斜对面,一点都不难找到。
我一推门进去,就见到他何医生和一个挽着发髻的女子坐在沙发上聊天。
何医生和那女子两人的身体本来是挨在一起的,还有说有笑,他们一见到我突然推门闯进来就像触了电一样立刻弹开了。
我没想到在何医生的办公室里会见到这样的场面,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场面因此变得有一点点尴尬。
等那女子抬起头来,我才看清她的相貌。刚才和何医生凑在一起聊天的女子年龄看起来大概有三十五六岁,眼神妩媚,鼻子小巧,涂得猩红的嘴唇微微向上翘起,在她的嘴角处有一颗很小的痣,面容虽然说不上很端正,但是整个人看起来有一种别样的妩媚。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她的模样我的脑海中就涌出“黑寡妇”这个名词。我觉得黑寡妇应该是何医生的助理什么的,要不然他们大白天的不会关着门躲在办公室里聊天。
黑寡妇对我似乎也有点成见,她一见到我推门进去就把嘴撅了起来。
在花了大概一两秒钟的时间把我上下地打量了我一番后,她就拿起桌子上的一本杂志径自走到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坐下去看了起来。
黑寡妇看杂志时把一只套着黑色丝袜的腿放在另外一只腿上面,俨然一副办公室女主人的范儿。
见了那本花花绿绿的杂志我忍不住朝它瞟了一眼,发现它的封面上面有一个搔首弄姿的年轻比基尼女郎正在对着我微笑,于是就赶紧将自己的目光收了回来。
我刚进办公室时何医生脸上笑嘻嘻的,心情看起来似乎相当不错,不过他一见到我突然敲门进来就立刻把一张脸拉得老长。当他听我问到那个年轻男子的事情甚至还变得有点生气了,他耷拉着一张苦瓜脸冲着我大声地抱怨道:不要再说你那个不负责任的弟弟了,他见到你醒来以后就离开了,我们现在都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说完以后,何医生还有点炫耀似地对着黑寡妇感慨道: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越来越不靠谱了!
听了何医生的话我感到非常震惊,原来我醒来见到的那个年轻人竟然是我的弟弟!得知那年轻人是我的弟弟以后,我立刻在脑海里拼命地搜寻关于他的记忆,只可惜我想了好一会儿,却仍然什么都没能想起来。
我很想问一问何医生那个年轻小伙是不是真的是我弟弟、他为什么会在我醒来以后就突然不辞而别,不过何医生感慨完以后就故意低头看桌面的文件,不再理会我了。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何医生大概又意识到当着一个异性的面对我发脾气显得有失风度,于是他又咧开嘴挤出一个生硬的笑容假装过来要安慰我:大个子,你看这样好不好,我现在和护士长还有正经的事情要商量,你先拿着这张病人卡去做一个体检,你弟弟的事情我们先缓一缓,等有时间了我们再坐下来慢慢谈……
说完这些话以后,何医生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白色的卡片递给我。
我伸出过手来结接过那张卡片一眼,只见上面贴着一张我的照片,下面写着一个名字:唐小雄。名字下面写着“住院科”三个字。
见了“唐小雄”这个名字我忍不住问道:唐小雄,这是谁的名字?
何医生讪笑道:谁的名字——当然是你的名字啊,你的名字就叫唐小雄。
黑寡妇听了也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何医生说完这些话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护士长,然后又朝着门外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有点不耐烦地对我说道:小雄啊,你还是先去做个体检吧,最近体检的人多,去得太晚可就排不上号了……
见到何医生一脸不耐烦的表情我的心里感到有点生气,要知道我现在可是他的病人啊,而且还刚从昏迷中醒过来不久,他作为一个医生怎么能这样子对待自己的病人呢?另外,何医生刚才说要和黑寡妇商量正经事的借口听起来也非常可疑,医院里还有什么事情比照顾自己的病人的还要正经呢?我怀疑何医生口中的“正经事”,其实是和黑寡妇商量下班后去干一些不正经的事情……
尽管对何医生的态度很是不满,但是何医生刚才已经很明确地告诉我了,他现在忙得很,而黑寡妇对我的唐突造访也明显不是很欢迎,我自然也不好再死皮赖脸地逗留下去。所以在尴尬地苦笑了一下以后,我就从何医生的办公室退了出来。
当我转身要离开办公室时,还隐隐约约地听到何医生和黑寡妇在低声地嘟囔:这个傻大个真是太混账了,我是医院里的医生,又不是居委会的老大妈,怎么可能会知道他那个傻X弟弟的事情呢?这混蛋十有八九是发高烧把脑袋瓜给烧坏了!接着就听到“哐当”一声,办公室的门被关上了。
从何医生的办公室出来后我的心情变得非常沮丧:我不明白我的弟弟为什么一走进病房就要对我竖中指,我也不明白他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不辞而别,同样,我也不明白一直看起来和和气气的何医生为什么突然间会变得这么凶。
不过我已经看出来了,何医生现在一点都不希望我不去打扰他。所以对“我究竟是怎么来到医院里的”这个问题的探索现在只能先暂时告一段落了,除非我的处境出现什么新的转机:比如说我的弟弟过一会儿会来找我,比如说何医生突然良心发现主动告诉我自己知道的一切,比如说某一天我突然福至心灵一下子把所有的事情都记起来了,比如说接下来的体检能够查出我的身体究竟出了什么毛病……
离开何医生的办公室以后,我就按照原定的安排去综合楼体检。
按照医院工作人员的指引,我从综合楼的旋转楼梯爬到二楼,又在大厅的体检窗口领了一张表格,然后就沿着走廊挨个科室地去体检了。
做体检是一件相当折腾人的事情。身高、体重、耳、喉、鼻、血常规、心电图、X光、B超、脑部CT扫描,医院里面所有你能够想到的项目,我几乎都要去检查一次。
那些给我做体检的医生都穿着白色的大褂,戴着白色的口罩,脸上表情严肃,看起来就像是我以前欠了他们很多很多钱没有还一样。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医生看起来都这样不近人情。
说来大概你不会相信,这个医院里的某些医生不仅对病人非常友善,他们甚至还有热心过头的毛病——如果不是我在最后时刻发现走廊上那个看起来面目和善的医生有点不对劲,恐怕还会被他拉去做一个妇科检查什么的。
医院真是一个可怕的地方!
体检完出来以后发现大厅的圆形柱子旁边多了一张长桌子,在那张桌子后面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穿白大褂的小老头,桌子前面排了一支几十人的队伍。那个穿白大褂的小老头手里拿着一大叠单据,他每念一个人的名字就有一个人过去领一张单据,我估摸着他们应该是在领昨天的体检结果什么的。
很快,领到体检单的人就三三两两地散去了,只剩下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还在不屈不挠地问着什么。那个瘦瘦的年轻人留一头卷发,穿着一件醒目的花衬衣,手腕上还套着一个明晃晃的手表,看起来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就这样喋喋不休地问了好一会儿,那个花衬衣终于感到有点气馁了,他拿起体检单转过身要离开了。不知道为什么,花衬衣经要离开时突然咧开嘴朝着我笑了一下,我留意到他的微笑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绝望。
花衬衣脸上的表情勾起了我强烈的好奇心,当他经过我身边时我忍不住悄悄把脑袋凑了过去,想看一下他手上的那张体检单上究竟写了什么。
不过那个花衬衣似乎早就防着我来这一手,他见到我的脑袋突然凑上去立刻用手将自己的体检单翻了过去。如此一来,我费尽心机也只是看到了那张体检单的背面而已。避开我的“偷袭”以后那个花衬衣又转过头来鄙夷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就悻悻地下了楼梯。
望着花衬衣匆匆离去的身影我感到尴尬不已。等花衬衣的背影完全在我眼前消失我再回过头来,发现那个戴着口罩的小老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见了,只剩下那张长长的桌子和掉了漆的椅子还留在原地。
见到刚才还闹哄哄的大厅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我的心里感到很是失落,那感觉就像自己突然被整个世界遗弃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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