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陈鸣,本时代仅有的最有种的诗人,开始了他的山林之隐。他寄宿在鸣矣河村,据说这个村落曾有凤凰栖息在这儿。陈鸣又何曾不能称为凤凰呢,他鹤立鸡群,长啸呼鸣。然世俗却容不下荒唐的苏格拉底。陈鸣并不荒唐,也没拥有荒唐的五官,他过去寄生在社交的混浊之肠,如今刻意避在鸣矣河,渐而便淡忘世俗,不料世俗亦与他反目为仇。
他故意远离家乡,就这么待在这,这里甚至没有热水可以洗澡,从某种意义而言,他就是印度苦行僧,所以他常常调侃地说,哼,脏兮兮地我佛如来,头发油腻的耶稣。如果出门一赶上雨同时不带伞,就是自讨苦吃,因方圆十里皆是田野。但陈鸣真正称得上凤凰的原因又是,甘于自讨苦吃,吃多了甚至还发明出绝世美食鲤鱼煮苦瓜。不是他养的鲤鱼,而是他亲自垂钓的,不是他种的苦瓜,而是邻居亲临送上门的。
他的小屋,每逢和风前来光临,蓝天碧树,他便感觉拥有梦幻花园。虽然没有哪一点及得了威尼斯。吸血蚊虫布满,偶尔还有患肥胖症的老鼠偷他的饼干,但他甚至丝毫不治理,他只是说,我们对自然的资源已摄取太多,也让自然得到一点。
每到夜晚,他便开始思索“孤独”究竟是何方神圣,人烟稀少时,"孤独"也会潜移默化地给人们的大脑按摩,直到你习惯它的频率,而人多时,若这群人与你为敌,"孤独"也像饥饿的一尾鲨鱼,而你正是它的猎物。我们被这"何方神圣",捏弄于掌心。
他们对陈鸣说,你没有时间孤独,因为要做的事很多。殊不知,恰恰因为做的事多,又因为这个人不慌不忙,孤独才会找上他。
一个人突然会从某段时间爱上某一颗树,不为什么,因为树也和你一样孤独。同样,荒山也成了人们爱的对象,不为什么,它坚强地挺胸抬头,这“莽夫”看起来,也还可爱。群山中央,古人好一句“群山万壑赴荆门”。现在有个懒汉正伫立在它们之间,山白白地像军人一样威严,那懒汉随便躺在一座山上,眼睛一睁一闭。
早饭过后,陈鸣这懒汉习惯上山。我是当地居民,住在大山上,看着这伙子似乎总眉头解不开一样,便朝他搭话。他对我说,他愿成为木头。我立马反驳,难道你愿被人砍柴生火?他又说,他愿自身是灯塔。我说,灯塔不比木头而幸,也不必木头而不幸,灯塔无家,也不能漂泊,木头起码有来处,从树上来,随时被人拾捡。他再说,他愿做婴儿床。我说,婴儿床和安乐椅其实真的很像,很多年轻人不是雪橇不是锄头,他们不正是幼稚的婴儿床就是低迷的安乐椅吗?
他好像若有所思,望了望我说:“谢谢你,叔叔。感谢上帝,明天我要回家了。”
18.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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