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贾长沙云:“秦之衰，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苏明允亦有云，六国之灭，弊在赂秦矣。余感其文理之妙，然以为均未痛陈利害也。
余谓秦之灭，乃在二字。何也？一曰“速”，二曰“新”。秦翦六国，非不义也，然其弊在速。六国继灭，未足十载，君近其利，将急其功，是以六国虽没而其志未泯；士民虽顺而其心未附矣。如在野之篝火，以氅速扑，火灭虽速，然则星火尚存，复可燎原矣; 若以涓流沃之，则虽迟而必不复燃也。此所谓速之祸也。秦立郡县，固良策也，然覆旧而推新者，其运多舛。秦废分封，二世而亡，汉承秦制，反得长久；隋废九品中正，独立科举，三世而卒，唐承隋制，亦得长久。况汉初犹行郡国并行之制，及至武帝，酎金夺爵，始行郡县之根本。独夫骄固，十载间，扫六国，立新文，废分封，岂非“速”之祸与“新”之弊也？
六国之毕，在于二字也。谓之曰:“不继。”李悝，吴起身死，则魏之变法乃绝；管仲，申不害既已，则齐韩之变法遂终。秦之变法则不然，惠文王因私而诛商君，而商君之变法未已，世世代代，以为圭臬，故能成其大业耳。此之谓“继”或“不继”也。
此三者外因也，而犹甚外因者，乃在内果也。
人言王翦灭六国，而秦亡于刘项，余以为不然。夫郭开之乱赵，屈景召三家之误楚，赵高之祸秦，自不必说，商鞅、张仪、公孙衍、范雎者，皆为魏人，而用于秦，则实可叹矣。
呜呼！国不知贤，知贤不任，任而不用，用而不信，信而复使小人参之，此五害也；且夫贱妨贵，少陵长，远间亲，新间旧，小加大，淫破义，所谓六逆也。
故韩非云:“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知足者富，强行者有志；不失其所者久，死而不亡者寿。”是其理也。
易泉堂主书于幽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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