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后半程的夏日午后,有点阴沉,天空尚有一些蔫不拉几的云彩,空气腻腻乎乎但也不像要下雨的样子。
稍微偏僻一点的公交车站一个人都没有,车站旁就是一个建筑工地,未来将建成的地铁站会给这里生活的人民带来便利和金钱。但现在还只是掩体一般的土堆、钢筋。
这一条路宽阔,路面干净,唯一的缺点是路旁没有树荫,甚至连树苗都没有。黑胖蜷在公交车顶棚落下的阴凉里,已经有20分钟。他的背影有些驼背,腰身的赘肉沿着T恤泻下来,还好也没什么人看到。
此时天空传来十三个字符:“:( 抱歉,该编号本次未中签”;黑胖在9年摇号过程中对该话术免疫,他继续保持着姿势。
他的头向右偏了四十五度,顺着这个方向看过去,有一位五六十岁精瘦的大爷正坐在三蹦子上,三蹦子后门贴着“接孙子放学,自家用。”
其实大爷的岁数不太容易看出来,整体气质就像那些五十来岁早退之后游走在各处的北京大爷。精神的短发黑白相间,脸上的皮肤也没有过于松弛,你可以感觉到岁月在摧残,但不甚成功。可大爷眼神里尽是——这时候看不到大爷的眼神,等过五分钟再说——手里拿着一个转盘。是一个风筝的转盘。
后来,黑胖专门去查了一下风筝的部件名词,直到看的不认识“筝”字才离开百度。这个转盘似乎叫盘鹰轮,各种材质都有,大爷拿的应该是一个不锈钢制的盘鹰轮,在淘宝的报价大概在110到150之间。
大爷仰着头,看着几十米高处的风筝,哪怕黑胖眼神不好,也可以看出巴掌大的风筝面由若干几何图案构成,有蒙德里安的印记。大爷的手固定在手柄上,隔一会会稍微动一下,线轮转一两圈。但不仔细看很难看出来。乍一走过的观众朋友,一般都会用“整个人老僧入定”来形容。
可是我能看到他的心,在随着风筝摇摆。
不知不觉,风筝只剩上好枸杞那么大个儿,黑胖的眼睛已经适应不了与天空对视了。看一会就会发酸发疼。后来,黑胖专门去查了一下无法看天空的理由,但百度给出的答案似乎不太对。
黑胖专注在大爷身上,从枸杞沿着风筝线,一点点进入大爷的世界。
早上,大爷从阳台把风筝面儿和盘鹰轮等一应物件都准备好,坐在马扎上擦拭,老伴儿拖着吸尘器,由远至近踱过来。
“你这一大早的就闲不住啦”
“老王激我好几天了,我也有点手痒,今天先热热身。你要不要跟我一起溜溜弯啊?”
“咳,这大热天的,你这瘾可真够大的,不如老王头又没少块肉,你几点回来啊。”
“我琢磨着下午晌吧,去洪老板那儿吃个羊头再回来。”
“行吧,回来带一瓶醋和一瓶豆瓣酱”老伴拖着吸尘器嗡嗡嗡的走远了。
大爷瞅着老伴走远,掏出手机,打开微信,对话人小华,头像是一朵亭亭玉立的牡丹:
“我一会儿出门,你在家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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