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圈圈
[听老祖宗说家常里短]
奶奶说那个脸上有伤的丑婆婆,吃过好几家人的饭才长大成人。
那个年代,哪能吃一口饱饭?他从一户被收养的人家转赠给另一户人家。这次的收养人家姓腾,大约是在他十二三岁的一天,腾妈妈和腾爸爸都换上干净的衣服去寺庙祭拜。她趁着大人不在,在碗柜里边翻出了一块小小的"刀头"——那是头一天家里用来祭祖的一方肥肉。她如获至宝、垂涎三尺。本来已经饿得头晕眼花,这时见到这一块充满诱惑的熟肉,它色泽温润,香味溢到了她的口鼻。她口里的泾上唾液自然而然的就分泌了出来。忍不住吞了口唾沫,眼里发出饥饿的贪婪的光,肚子这时经忍不住"咕噜一一"一声长响,动了邪念。但一想到彭妈妈那凶恶的眼神,心里紧张得瑟瑟发抖。那块煮熟的肉,静静的躺在那里,像在对她发出无声的召唤。四下里无人,他想,自己已经多久没有吃过肉了?她不由自主的把鼻子靠近肥肉闻了一闻,真香啊!目光扫过砧板上的菜刀。切一小块下来他们不会发现吧?只想尝一小口,四下没人,机不可失。她战战兢兢地把菜刀拿来削下了一小块儿。一块方肉上边立即出现了一片新的切痕。
她把这一片肉喂到嘴里,冰冰凉凉的,但那动物的脂肪一到的嘴中便化作了满口的奢侈的滑润香醇。让他四肢百骸舒畅无比。她闭上眼睛细细品味这一块猪肉的美味。她已记不清楚到底是有多少个月,还是几个年头没有尝过肉味了。像一个吸食鸦片的瘾君子,在吸食毒品时的那种如仙似幻,醉生梦死。很快这片肉滑进了他的胃里。她饥饿更甚了,看着这块肉露出了痴迷的幻想,继而神情变得凶狠决绝,他不是没见过大人吃肉,但他们不给他吃啊!他们不准他偷吃,但这一次肉被她拿到了手里,她想:反正我已经吃了一块儿,刀切过的痕迹会不会被发现?发现的话,腾妈妈不会放过他。一定又是一顿好打。打就打吧!今天索性把这块肉都吃进肚里,哪怕被她打死也是值得的。
于是她真的做了一件胆大包天的事。用菜刀把这一块肉一片一片的切下来,切一片吃一片,开始是慢慢的嚼细细的品,然后越吃越快,带着生怕被发现的紧张情绪,快速地享受着这块猪肉带给他的感官的舒畅和刺激,很快她把这块肉吃完了。把装肉的碗悄悄放回碗柜里,再把菜刀放回砧板上,一边抹着油嘴快速地溜回到院子里。想做些什么事,来掩饰着自己的心神不宁。
先是把晒的猪草翻了一遍。这些猪草晒干的话,再用背篓装好压压紧,背到街上去卖可以换两元钱呢。然后准备把盆里的衣服洗一洗。这是昨天疼腾爸爸换下来做活的脏衣服,还没来得及洗。腾妈妈走的时候交代过的,她坐在院子边用力地搓着衣服。
腾妈妈回来了,她问到饭煮了没?
还没。
"一上午你在干什么?现在还没做饭!"疼妈妈念叨着看了眼正在洗衣服的她,便自己走进厨房。很快厨房里传出了一声惊慌的大叫。
"菊儿!"随后腾妈妈站在厨房门口厉声问道,"碗柜里的肉呢?"
她洗衣服的手哆嗦了一下,低着头喃喃地回答:"什么肉?我不知道。"
"什么肉?那么大一块刀头!"
"是不是被老鼠吃掉了?"她继续用力搓衣服。
彭妈妈再回到厨房看看碗柜的门关的好好的,只是装肉的碗空了,砧板上的刀,拿起来一看,刀面上分还有切过肉的痕迹。
气急的腾妈妈提着菜刀走出来,恶狠狠的看着他。
"肉去哪了?说!今天谁来过?不是你是谁?"
"我不知道……"
"你给我吃了!"他妈妈几乎扑到他的面前,看着坐在小木桩上。搓着衣服的小女孩,她像筛糠一样的全身发抖,根本不敢用眼神与他对视。
"肉好不好吃?"
"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她尖叫着求饶。
他妈妈一手揪住他的脸颊,把他提着站了起来。
"好,你胆子真大!嘴可真馋呐,敢偷肉吃,你一个人把肉吃完!"
他的脸被扯得仰起来,看到养母那张愤怒扭曲的脸,此刻真有些害怕了,有些后悔。看见她把刀举了起来,瑟瑟发抖,她不会把我杀了吧?
菜刀落在他左边的嘴角一划,"嚯——"便是一刀。
"叫你嘴馋!"
说着又在她右边嘴角一划——哧!
"敢偷吃!"
她的嘴豁然变大了许多。鲜血顺着两边的嘴角"哗哗"地流到了胸前,流到了鞋上,流到了地下……
后来邻人看他可怜,给他抓了一把草灰撒在伤口上,让他闭着嘴不要说话,不要大哭。她被关在家里两三天,低眉顺眼又咬着牙没有吃饭,虚弱的眼睛都快睁不起来了。被放出来后有人给他吃过一小碗稀粥,她的嘴轻轻地张翕着,吞咽完了粥。后来自己跑了出去,又回到上一家父母的家里。岁月艰难,这户人家过了不久。把他送到了另一户人家。照例是洗衣拾柴丶做饭,倒是磕磕盼盼的存活了下来。
现在也活到了80岁,已经有四个孙子。今天上街去理发。我奶奶让他送煨汤的草药到我家。她竟然指着两边嘴角的伤痕平静地跟老人家说起了这段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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