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翼的鸡

小时候，菜园子的栅栏是用葵花杆埋在地上做成的，可鸡有翅膀，可以从近两米的栅栏上面飞过去，园里种下的种子会被刨的满目疮痍，刚出的小苗也是惨不忍睹。我见奶奶一早晨把鸡全堵在窝里，愤愤地用剪刀把它们的翅膀剪得很短了。这回这些讨厌的家伙即便奋力展开翅膀，也飞不进去了。

家里养了两匹马，春天地里庄稼出齐了，父亲就赶着马去犁地。青青的小苗最能引起马的食欲，可是它们吃不到，因为父亲给它俩戴上了嚼子。所谓嚼子，就是用铁丝编成的可以套在马的长嘴巴上的网。马嘴在网里面根本张不开。每当用马犁地，马嚼子必须戴上。

记得邻居张二哥养了许多牛，每天他放牛。里面有一头牛很不老实，总是趁张二哥追不上的时候，跑路边的地头啃食几口庄稼，等二哥去打它，它就跑远了，气得二哥牙根疼。终于有一天，二哥找了一截手腕子粗细的木头，用结实的绳子系在木头中间，绳子另一头系在那头牛的脖颈上。牛往前一迈步，悠悠荡荡的木头棒就打在牛的两条前腿上。牛跑得越快，木头打得越重。这回，那头牛只能慢慢走路，再也不能随心所欲，由着性子跑到人家地头吃庄稼了。这悠荡棒好用得很。

鸡想飞到它不应该去的地方，奶奶就限制它的飞行；马想吃人类的庄稼，父亲就捆死它的大嘴巴；牛有四条腿跑得快，所以想吃到主人不想让它吃的东西，于是主人给他戴上镣铐，限制它的行动。

在这些牲畜面前，人类牛得很，可以按自己的想法，由着自己的性子给它们加以限制，比如阉割，除喙，牵绳，实验……其实，人类为自己也戴上了多种镣铐，限制了许多想法和行动。

儿子所在的单位，工作上人人奋勇各个争先——不，人人懒散各个落后，是什么捆住了他们的雄心壮志，是什么让他们展不开手脚。是剪刀毁了他们飞行的翅膀吗？是马嚼子囚住了他们表达观点和思想的嘴吗？是悠荡棒惩罚了他们自由的步伐吗？

儿子的单位仅仅是一个“点”，一个“面”有无数的“点”，想来却是触目惊心。

其实，人类给自己打制了各种各样的马嚼子，捆住说话的嘴，捆住渴望的眼神，捆住两耳的听力，捆住手脚和开花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