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看醉汉

过年看醉汉

近几年，醉汉作为一种过年的传统附属产物，似乎已经很稀少了。这让喜欢瞧热闹的人不免有些遗憾，以前没有春晚或者别的贺岁片子可以娱乐，但在自己家的街头或者村外的大路上，醉汉确实给许多小孩子带来欢乐。

一般从年初一的中午就有醉汉产生了，他们扶着墙，哼着小曲，从别人家歪歪扭扭的走回自己家。这时候一群小孩子往往跟了去，因为好戏就要上演了。还没到大门口，只听的“咣”的一声，不知什么器物被摔到地上的声音，然后，是女人尖嗓子的谩骂：“你这个老死熊又去哪儿灌搡这么多的驴尿回来？大过年的都不让过安生的日子！”然后是男人不甘示弱：“我喝酒了你能把我怎么样？你以为我醉了吗？没醉！你少在那里驴嚎！”然后两人对骂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大概是男人出手打人了，女人坐在地上大哭起来：“你还敢打我！你打死我吧，我不活了，这日子没法过了。俺的亲娘哟——”到这时候孩子们一般都会一哄而散，因为男人看到一院子的小孩子看热闹，常常会恼羞成怒，不知道会扔出什么家什来，据说南街上小岗子头上的疤就是瞧醉汉打架被屋里飞出来的火油灯打破了头留下的永久性纪念。

总之过年这大约半个月几乎每天都有醉汉可看，除了看醉汉打老婆打孩子，逗醉汉唱歌也是很有意思的事情。平日里再严肃不过的爷们竟然也会在街头放歌高唱，不能不算是化腐朽为神奇。他们会唱阿庆嫂，会唱杨子荣，会唱小铁梅，会唱洪湖的水啊浪打浪，会唱妹妹找哥泪花流……这种醉汉我们称他做“文明醉汉”，“精细醉汉”，因为他们对老婆很客气，而不是借酒蒙脸颐指气使，他们就是喜欢唱几曲，不碍着谁的事儿。几个大胆的小孩子常常激将醉汉说：某某歌你就不会唱！醉汉说：谁说我不会！马上开唱，“月亮走我也走，我送阿哥到村口……”唱完以后，醉汉问：“怎么样？我会吧。”小孩子又说：“霍元甲主题歌你会唱吗？”“会！还会粤语呢！”于是不伦不类的歌声又想起在小街上……

还有一种醉汉常常在我们村后的下坡路上摔倒，那时候的冬天比较冷，积雪又多，清醒的人都要小心，醉汉在这里滑倒是必然的了。车子一歪，车上绑的篓子就歪了，走亲戚带的馒头水果就滚了出来。轻度醉汉赶忙起来去拣，重症醉汉则扶起车子，一路歪斜的朝家里去了。小孩子就去拣馒头，拣苹果，然后再等着下一个幸运者的到来。

还有不少的醉汉说是走夜路碰到了魔瘴，碰到鬼打墙，转了一夜也没从茔盘地里转出来。这些就是吓人的醉汉，我们不敢靠近他们。其中最吓人的醉汉就是村里的小眼大爷。据说，某一年正月，他出门走亲戚，回家挺晚了，走到一片乱坟岗的时候，跑出一群小孩子，白白胖胖挺可爱，一齐嚷到：“大爷大爷背背我！”小眼大爷就说：“不要抢啊，挨个来！”背了这个背那个，累得气喘吁吁，等到天明一看，哪有孩子们！这里明明是在专门扔死小孩的野猫沟！那时候没有电话，家人以为他在亲戚家住下了，亲戚以为他回家了，没想到他竟陪着一群小野鬼玩了一宿！小眼大爷后来大病了一场，从此再不喝酒。我们小孩子从他身边走的时候都害怕，生怕自己会沾上什么鬼气。

长大了以后，才知道世界上没有鬼，但是八字不清这种东西怎么解释，还是没弄懂。但是近几年醉汉的确少之又少，不给其他魂灵附身的机会了。大家都富了，条件好了，平日里经常都可以“吱啦”几口小酒，不只在过年的日子才有酒喝有肉吃，喝酒喝得文明了许多，当然也没有醉汉的洋相可看。至于一沾酒就兴奋就想唱几嗓子的的大爷叔叔们，严格来讲，就不算是醉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