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拾(一)

     

朝花夕拾(一)

        早就想把自己的往事一点点的记录下来，关于自己的经历，孩子知道的甚少，有许多从来提都没提过，慢慢的写下来，留着以后有时间了自己来整理吧。我觉得有的往事还是应该写下来，等我老了的时候，或者孩子长大后，偶然来到了妈妈的空间了解一下妈妈的过去吧.....

母亲＼父亲＼我

刚刚记事的时候，就常常听母亲说着自己的过去.母亲出生于一个特别贫穷的小山村，应该是以前我们眼中认为最困难的谈其色哀的一块穷乡僻壤.母亲姐妹七人，她最小，但也难逃受穷的命运.很小很小她就跟着大人做她年龄不相符的体力活，一切为了生计.她常说起在上大锅灶的时候，那时她还小，有一天她拿着盒子去打了一盒能映出人影的糊糊，不料在一个趔趄中洒了一地，所以她不仅仅丢了自己的伙食，还饿了家里人.那应该是忍饥挨骂！母亲谈起童年，声音是哽咽的，我总爱静静的端详她的脸，我似乎能想像到我的母亲煎熬的过去......母亲十九岁那年，在简单的婚嫁仪式中嫁给了我的父亲.其实在我看来，母亲是最不幸的女人之一，她根本就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为什么嫁给这个男人？只是为了我的二舅-------一个老实巴结的却还降临在一个特困山村的一个贫困家庭的一个小伙子.二舅长母亲七八岁，却一直未婚.我的母亲是完成了姥姥姥爷的心病，嫁给了父亲，然后父亲的妹妹－－我的姑姑嫁给了我的二舅.两个同样不幸的女人都是为了自己的哥哥牺牲了爱情.这就是母亲那个年代最流行的＂换亲＂！

父亲在十七岁的时候就双亲早逝，带着二个姑姑和一个叔叔跟着老舅生活.还有一个叔叔和一个姑姑送了人，生活所迫吧！还好的是：母亲这一生很认命，和父亲相扶相伴，修房盖屋，生育了两个女儿；而我的姑姑一辈子和舅舅，从我记事起就不是大好吧，姑姑不太照顾我的舅舅.小时的我受妈妈的影响，对自己的姑姑很没好感，是啊！我那么好的舅舅，她怎么就不珍惜呢？现在想起来，是母亲的说法有点欠妥了.姑姑大概是个不太认命的，她嫁得村没有自己的家乡好，嫁得人太实在，连个话都不会说几句.我的姑姑在那个时候，是位很漂亮的女子！到如今，还可以依稀想像她昨日的美丽.现在的我就能理解姑姑当时的心情了，她的一生面对了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地方，还有一个不喜欢的男人.而母亲应该是个嫁鸡随鸡，嫁夫随夫的传统女人！不过这样的性格也好，母亲总是认为嫁到一个比原来生存的地方条件好一些就已经足够，她把所有的心血都投入到这个家中，是一位相夫教子，很善良，很恪守妇道的优秀家庭妇女.

我记忆中的母亲一直是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勤劳妇女.记得小时候，到农忙季节，我一早醒来就从来未见到她.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才知道母亲每天都是很早就下地去了，凌晨四点在农忙时是个天还不亮的时间. 那时机械器具几乎为零，我记得麦子收割只有镰刀，四五亩地母亲就那样不肯歇一口气从这头忙到那头.站在茫茫的麦田里，望着妈妈迅速挪动的身影，我会感到很惆怅，我会感到活人的劳累与艰辛。我不鄙视劳动，上学不久就学会了唱《劳动最光荣》，但我还是被妈妈成年累月的劳作给吓坏了。我常常这样想：妈妈会是我未来的影子吗？我不愿无休地重复地生活在这样一个一成不变的单调的圈子里.这样的生活只有单调的忙音，那不是旋律！我想什么时候下地能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乐趣呢，成为人们品味生活的一种方式呢？那时的我当然不会想到今天的种地竟如此轻松了。爸爸在矿上工作，为了不误工，家里所有的活都是妈妈一个女人的肩膀扛着。记得我家田头的邻家都总是羡慕父亲有这样一位能干的妻子，因为我家的田地总是像模像样，干干净净，好像杂草从来都未光顾似的。我虽小，但母亲总是不会忘记把我带到田里，哪怕是做了一点点活，她也要把我和姐姐带上。母亲经常说这样一句话：好好读书！要不，等到毕业了就每天跟我下地干活。姐姐是个胆大的，妈妈的话不太入耳，她敢玩着不学.也许是她体力一直就比我好，在田里比我能干所以无所畏惧吧.我呢，倒是也很有孝心，也想帮妈妈多做点，但总是做得不好。一听到母亲的话，就心有余悸：是啊！我要改变我的生活方式，我不能让我的一辈子和妈妈一样，脸朝黄土背朝天，把我的面孔一生奉献给这块土地！我想我后来更努力读书，原由还是从这儿说起的。

不知是上天捉弄，还是命运不公，在我的记忆中，家里太平的日子似乎不多。不知道怎么，爸爸病倒了，病得一年都很少下床，当时家里的经济真是拮据。最可怕的是：爸爸打青霉素药物反应了，那天晚上，父亲用手乱抓东西，折腾了一个晚上。医生说是不幸中的万幸，这种反应严重了还能丢了人命。父亲躲过了这一劫，后来慢慢好起来了。祸不单行，母亲的眼突然看到什么事物都觉得天旋地转了，那就意味着和失明没有多大的区别。家中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在我幼小心灵里，是种恐惧！那时的我已经懂得默默地祈祷上天不能再给这个家庭不幸。

母亲嫁给父亲那真是纯粹的白手起家，没有一砖一瓦，还受着别人的欺侮（因为父亲跟着他的后继老爹生活）。母亲忍辱负重地撑着这个家，有时还要挨打.不过她还是毫无怨言与父亲相濡以沫，生儿育女，修房盖屋，想自立门户。在我八岁那年，母亲与父亲就是用自己长满老茧的手整土坯，共同修建了自己的家园。那时不管多苦多难，他们的脸上是笑呵呵的。尽管居家简陋，在童年的回忆中感觉无比温馨：寒冷的冬天围在土炕上，一家人有说有笑，电视见都没见过，想都没想过的日子，还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那样的家境，养成了我省吃俭用，为父母着想的好习惯.一次邻村有集会，母亲给了我伍角钱让我和同学去玩一会.我走了一上午，给父亲买了两角钱芹菜，二角买了几个＂太和饼＂（当时就是我认为最好吃的东西），还有一角钱，给自己买了一个胸花（一只塑料编织而成的漂亮孔雀）.母亲看到这些东西哭了.因为母亲知道我想给病床上的父亲改善一下口味；我也哭了，我知道母亲给我的伍角钱，是想让女儿买一点好吃的，因为我从来没有随便花家里一分钱.那天在父亲的床前，妈妈抱着我哭得很痛......我坚定地告诉妈妈，我要好好学习，有一天我会挣钱了，我要让我的父母好好的享受一下生活.我的学习就更是加倍的努力，我觉得那个家需要我去努力，我善良可怜的父母激励我去努力！

母亲眼病康复的时候，我病倒了.那时我上三年级，胃疼得厉害，一阵一阵痛得我在床上打滚.母亲刚刚舒展的眉头又锁上了，真是个多事的家庭！就一个胃病我整整疼了一冬天没有上课.后来知道了病因，一是缺乏营养，二是穿得衣服太少受了凉.妈妈说我是一个很难养的孩子.身体力不行，还多灾多难，一直想给我认个干娘，不过这事后来随着年龄增长，体质越来越健康也就不了了之.说起我的灾，我也清楚地记得一二.大概是四五岁吧，我一个人摇摇晃晃地跑到了屋前的厕所，当时不知怎么就晕乎乎的掉在茅坑.还好我这人挺机灵，用胳膊支撑了茅梁，大喊大叫，惊动了大人，被及时救上来.九岁那年，我在自家屋后一个石灰池边，给妈妈刷鞋，当然这是背着妈妈做好事，没想到脚下一滑，一下子掉在了漩涡里，连连打转，我连呼叫的力气都没有了，脑海中就是想：完了，这次肯定完了！命不该绝吧，邻居家长我五六岁的大哥正好路过，他毫不犹豫一把抓住了我的手.逃离水池的我浑身湿漉漉的，这一次让妈妈骂了个半死.我知道妈妈是爱我疼我才狠狠地揍我的，虽有惊无险，事后想想挺可怕的！也许我的救命恩人已经忘记这件事了吧，但我想起来却觉得欠人家这个人情债.人的一生真是祸福旦夕啊！也许是我成长得更加不易吧，或许是我是小女吧，我觉得母亲对我更是宠爱有加. 我也努力地讨妈妈的欢心,我清楚母亲承受了许多委屈,但她总是那样慈祥,那样乐观,那样善良,那样宽容......我庆幸苍天有眼让我降临在这样一个其乐融融的家庭中,我也许有别的孩子体会不到的艰辛,但我也有别的孩子体会不到的快乐,我是幸运儿!

一次"六一"儿童节,老师安排了我代表学生发言,我用了很大的气力准备了一份发言稿,当时的演讲对我来说只是懵懵懂懂.不想事后,村里的那几个干部见了父母就夸我,说我将来一定有出息.妈妈可高兴了,她还是那句话:不好好读书,毕业了就跟我种地去.妈妈不会用婉转生动的语言来教育我,但我懂,母亲是在督促我继续努力,将来不要像她那样活得那么单调,那么累!好好努力吧,我别无选择!

我以优异的成绩升入了初中.一位女同学告诉我,上了中学女孩可就智力不行了,追不上男孩子.我心里就较了股劲,我就不信这个邪,"勤能补拙"!

一个中等个子二十岁左右的成年男子站在讲台上向我们作自我介绍:我姓-名--,以后就称我N老师.我细细打量了这个老师一下,瘦小的身材,说话有点羞涩,一听就知道是刚毕业初上讲台的小子.瞧!他还挺不好意思的.不过,给我第一印象不错,挺和气的.

第一篇作文发下来了,老师简单地讲评了一下,让同学们阅读批语,校正作文.老师伏着身子轻轻地问第一组的同学:哪位同学是----?听到老师在说我的名字,我稀里糊涂地站了起来,老师打了个让我坐下的手势,我忐忑不安地低下了头.老师在我旁边表扬了我一下,并鼓励我要大胆自己写,坚持下去.这算是和N老师初次对话,老师的话我没有听进去多少,头嗡嗡地悬着.小五时我们班就二十来个同学,一下子进了七八十个同学的大班,我本来就有点腼腆,现在还真是挺难为情的.从那以后,老师对我关注很多,不久就成了学习班长.无疑我是老师的"重点培养的对象"了.

上初中后,家里也渐渐宽裕了.爸爸自已干起来了,勤劳的母亲每天都跟着父亲去干活,一心想让家里的经济越来越充实.我们是姐妹二人,依村里的风俗,没有男孩子,就应该有一个女儿招个上门女婿.那当然是父母要挑自己最好的女儿留在身边.街里乡亲的经常当着我的面说母亲:让二姑娘留在跟前吧,二姑娘眼活,脑袋瓜聪明,老俩以后受不了罪.别人一说这,我就来气:哼,我才不留在这个小山村,我还要到外面的大世界去看看.当然不是我不想侍奉我的父母,我是想如果有一天我过上好日子了,我能不孝顺我的父母吗?要是让我把门,我肯定是念不上书了,因为父亲不可能让姐姐嫁了,让我一直念啊.那是两头都丢了.听到别人说这话,母亲总是连连应允着;是是是.不好好读书,就让她回来招女婿.那时的我啊,可害怕了,父母亲那么喜欢我,一定不会放我走的.不行,好好读书,这是唯一不留在这个小山村最好的理由.这就成了我发奋读书的又一次充足理由.那样的环境,那样老实憨厚的家人,他们是不会为他的女儿指出一条更远的路,不是不愿意,而是不懂啊!每天生活在井口那么大的村里,看到的天不是井口那么大才怪呢!

中学课程虽然紧张,但我乐此不疲,因为老师们都很喜欢我,上什么课我都是课堂的靓点.我喜欢老师宠着,那也是一番别有的乐趣,不过我更懂得:不能让老师们失望.我从老师那里体会到了另一种人间真爱!班主任N老师每天和学生接触最多,他对我那种呵护,是最不能忘记的.妈妈不懂得为孩子订阅学习资料,她认为书本上的知识学好就行了.记得有一次我看小说时被妈妈发现了,她毫不留情就扔掉了,还生气地说:尽看些没用的书,这样会耽误学习的.自然我看电视的机会更是微乎其微.N老师可能是对我的情况比较了解吧,班里订的书刊都是我保存着,当然我就是第一个能看到课外读物的.有一次,我丢了钢笔,担心母亲责备,就想让老师找一下,不料他说:丢了东西不好找,把我的钢笔给你吧.我没有接受,这是我的习惯,我从来不会无理由接受别人的任何东西.不过对这位N老师我是感激涕零的.是他无微不至地关怀了我三年.他也影响了我的一生,他那种浓厚的师生情谊传递给了我,我又把他传递给了我的学生.

读初二时,来了一位新校长.一位长得五大三粗,面目还有点凶的三十多岁的年青人,哪儿一站哪儿就威风凛凛.他先是代我们的体育课,第一次上体育课就让每个学生做二十个伏卧撑.他先教了要领,然后让我们练习.男生们一个个高兴得当小把戏,我对这个可真是不行,还没做三个过来就趴下了.我是个爱笑的女孩子,每次见到陌生熟悉的人都会习惯地点头笑笑,表示友好.遇到个有意思的事就笑得合不拢嘴.刚趴在地上,别人还没笑,我就哈哈大笑起来.校长是刚来,和学生还不认识,见我笑,马上虎着脸喊:笑什么笑,太娇气了!我一下子觉得要是地上有个洞我就马上钻进去,正好不起来了.你想我这么一个在赞美声中长大的孩子,哪见过这种态势.从那一刻起,对这位校长,我算是印象深刻了,那是一种腻烦!

后来这位严厉的校长代上了我们的化学课,我一看他就提心吊胆,心里直犯嘀咕:以后还不知道怎么给我难堪呢,听天由命吧! 不过,后来慢慢地我还是改变了对他的看法:你瞧他,每次上课,把教科书往桌上一撂就说:请同学们打开--页......哎哟!我的妈!那说得啊真是一字不漏,一字不差!我总是偷偷地看着他胸有成竹的神情,常常不由自主地吐吐舌头,"大跌眼镜"或是"瞠目结舌"之类的词语用在这儿再是恰当不过了.怪不得他治学中有点飞扬跋扈的味道,你细细体味一下,也不算为过吧.又是化学课,他像往常那样走上讲台,今天他是用牟利的眼神环视了一周,最后把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我身上马上起疙瘩,心里咯噔一下,不会是好事来临的!我下意识地低下头,脸憋得红红的,像是等待上帝的审判."---请上讲台!"妈啊!是祸躲不过啊,他叫得就是我的名字,我慢慢腾腾地站起来,腿脚一点也不听使唤地挪到了讲台前.那就是一只被老鹰捕猎的可怜巴巴的小鸡啊!他又要玩什么鬼把戏啊!我觉得头一下子胀大了,被风一下子悬到空中,那该是这种感觉吧!"同学们,今天由你们给她提咱们学过的问题,谁要把她难住了,你就站在她现在这个位置."他一字一顿,慢条斯理地发话了.啊!又是拿我开刀!我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图,你听,他的语气中还有挑衅味!同学中没人出声,他们大概是想看看这戏怎么往下演,或者是怎样收场,亦或是弄清他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那好,我来!"他背着手,用炯炯有神的目光注视着我,开始提问了,大概是把他讲授过的所有的想难住我的知识都拿出来了.还好,这事是不会难住我的,我不说倒背如流,那也是分毫不差!哼!这次上帝的审判该收场了,我心里开始有点滋味了!他一番连珠炮式的发问后,又扫视了一周说:瞧!就应该熟练到这种程度......后面的都是些让人能飞起来的话了.这位年轻的校长还真是年轻气盛,对同学们不依不饶.他总是说:趁早把我要求掌握的知识学好了,我每天都会在厕所附近等你们,谁回答不上我的提问,就地"示众",还说:你们板凳的温度应该保持37度(和体温一样),那就是要求你把屁股差不多是钉在板凳上!妈呀1他的治学中有点太不近人情的味道了!不过,细细品味,他还真是对教学孜孜不倦,鞠躬尽瘁了!时间久了,我还深深地被这位捉摸不透的校长折服了.

快中考了,校长突然在讲课后,当同学们的面问我:---,你妈妈为你准备好铺盖了没?言外之意,我是十拿九稳能金榜提名了,唉,这位校长啊,就是说话太夸张了!我憨直地笑笑就算了事."将来考上学校,参加工作了,穿上漂亮的裙子,打上蝴蝶结,站在茫茫的大草原上,纵情高歌,那该多美啊!"校长神飞色扬地看着我说,那是他在为我的将来勾勒蓝图!我渐渐地明白了,校长对寄托了很大的期望,一直在给我打气鼓劲!如果我是一匹不知跨向何方的马儿,老师就是引领我走向正途的缰绳,一直在不停地指明航向.我应该感恩所有这样激励着我,鼓舞着我的恩师!

毕业会考时,满分六百,我以五百五十多分的优异成绩居于榜首,依那样的成绩是很有潜力考个重点高中的.该填报志愿了,班主任N老师希望我报考高中.我愿意但我知道决定权在父母手中.回到家我一说自己的愿望,妈妈就连连摇头,说一个女孩家不应该有那么大的想法.我第一次在父母面前坚持了我的志愿,我要考重点高中,然后再上大学.父亲也是第一次毫不犹豫地举起了他的拳头落在我的身上.父母也许是看到我每天起早贪黑太辛苦吧!也许是担心考大学还是个遥远的未知数吧!最后我还是在遗憾中顺从了父母的意愿.也算是从此葬送了我一生永远的大学梦.我不能有任何怨言,因为我的性格不够叛逆,我根本不想伤害我的父母双亲!

中考那一天到了,我起得特别早,习惯地吃了一点饭,匆匆准备起程.不料,从厨房返回房子时,随着一声惨叫,不好!我一脚踩死了家里的小鸡.原来我一亮灯,小鸡看见光亮就从妈妈为它们准备的鸡篮里飞出来卧在了门口.父亲狠狠地撂了几句话:算了吧,起得太早,真是踩公鸡尾巴了!出师不利,还没开始考就踩死鸡了,这回也考不成什么样,不吉利!我知道犯了错,什么也没说,噙着两眼泪花踏上了我的中考征程!是的,我就是这样一个人硬是拼着一股劲要靠知识混出个出息来.父亲是不希望我有什么未来的,因为我正好可以留在他们身边,他常常在我努力学习的时候说: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一盆盆的冷水没有把我走出山村的雄心壮志扑灭,反而越扑越烈.没有人为我策划未来的路该如何走,我只有自己踩了一脚走一步,如果跌倒了,我只能忍着痛再爬起来,所有的伤疤与痛楚只可以自己体会!我是带着对那只无辜的小鸡深深的忏悔进入了考场!

做完语文试卷时,我在考场上悄悄地落下了泪:看到别人的父母亲在中考途中前呼后拥,想到我孤零零一人带着责备走进考场,我能不黯然神伤吗?我不再有考前前几天的兴奋,我似乎已经忘记了我所作出的一切努力就在这短短的几日就要开花结果了!监考教师发现我哭了,马上问我是不是病了不舒服,我摇了摇头,连说没关系!在考场上哭泣的事不径而走,记得返程中,一位老师还在我后面窃窃私语:这次---她上考场肯定不顺利,考题有点难,不会做还哭了呢!我没有作任何解释,就让我哭泣的原因成为永远的秘密被风吹散,被云儿带走!谁也不会想到这位沮丧的小女孩承受了多少委屈与伤痛!

回到家,父母问我考得怎么样,我怎么回答已经记不清,不过情绪低落是肯定的.父亲眉开眼笑地说:"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蒸馒头,笼锅里只有一个空隙了,我亲手放进去最后一个馒头.这是好兆头,说明有我女儿的位置."村里的人是比较迷信的,我的父母也不例外.他们就相信那个兆头,他们不知道,女儿还小,在考前要好好地为她做心理疏导,只相信人就是个命.到现在他们也不知道,他们的女儿那天因为他们掉下了伤心的泪!如果上天就是让我在孤独无助中历练,如果我就是因为饱尝人间的辛酸而生,我认命了!

对别的同学来说中考是竭尽全力比任何一次都成功吧,但对我来说,我觉得这是最糟糕的一次.俗话说:有钢用在刀刃上.我是个很不识时务的人,三年就为这一天,可是这一天我把三年所有的付出用麻木划了个句号.

左等右盼,师范的录取分数线出来了,我远远超越了这个界限.还算是有点功底吧,这样的情绪没有让我的一生用失落划上句号.将要进入更高学府的喜悦冲淡了我昨日的忧伤,我很快又作好了迈向人生另一个驿站的思想准备.

命运就是这样捉弄可怜的小女孩.师范的录取名单上竟然没有我的名字,我考出了超录取线二三十分的成绩啊!原来偷梁换柱的事发生了.我的中考档案不见,不该上榜的人金榜提名了.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目睹人间的黑暗!妈妈,一个朴实憨厚没有进过几回城的农家主妇,为了她的女儿成了处处喊冤告状的人!母亲说:她在城里的街上看到一个女疯子到处喊着天灵灵地灵灵,母亲还说她怕我真的无望后,会不堪打击成了那般模样.因为母亲最清楚她的女儿是如何挑灯苦读,也只有她最清楚女儿艰辛求学的一幕幕!也只有她会真疼她的女儿,为女儿走上不知结局的鸣冤之途!妈妈带回来一次次的绝望,我平添得是更多的恐慌!苍天有眼,在父母近二十多天的奔忙中,一位伸张正义的贵人挽回了局面,转折了我的一生."正义能镇压邪恶"在我的亲身经历中作了很好的诠释.我更坚信阳光总在风雨后,风雨过后有彩虹!

九一年九月一日,我在父母的陪同下,跨入了师范的校门.父母是异常高兴的,邻里乡亲连连的祝贺已驱走了他们为女求学的疲惫.他们很自豪,因为家里第一次出了个秀才,这是光宗耀祖的事. 这是我第一次离开父母，也说明我将要独立了.我含泪把父母送出了校门，原来离开父母的感觉竟然如此于心不忍.

很快的我又有了我的一群伙伴，相处挺快活，但我还是会在夜深人静时悄悄擦拭思亲的泪.我想这时候母亲一定也在喜悦中品尝女儿离开的失落吧！老师和同学们都说来到这儿就是进了保险柜，我们可以高枕无忧了，因为我们三年后就会顺理成章地走上教育的岗位.但我却觉得不太适应，因为我的刻苦勤奋似乎是没用的.我考入高中的同学学习紧张得顾不上吃饭，而我们每天下午只有两节课，充足的课余时间该去干什么，我还没有任何意识.一开始我还是像上中学那样，学习学习再学习.有一天晚上宿舍停电了，我点着蜡烛学习，后来不知不觉睡着了，早起醒来，差点吓死，因为蜡烛燃竟把我的半边枕头和铺盖都变成灰了，幸好人没事.同学大都说这样努力很没有必要.其实她们也是为我好，只是我多年养成的习惯一下子还无法扭转.慢慢地我的学习方向开始转型了，写字画画等基本功成了我课余要做的事.生活也越来越充实了.不过现在想起来还是有点浪费时间了，对自己将来要干什么，需要努力什么，当时的我很模糊.

二十天后，父母就来看我了，三人一见马上哭成团了.后来我渐渐胆子大起来了，个把月的时间就回去看看双亲.那时候，真叫勤俭节约，每个月就拿妈妈二十元钱，除了回家的路费差不多十元，我还要把多余的钱拿回去.妈妈每次都是含着泪.想想现在，儿子一个星期的花费可以养活我半年，真是此一时彼一时，无法相及，但儿子也不一定理解！

朝花夕拾(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