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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处安放的安全感

无处安放的安全感

作者: 远离爱因斯坦 | 来源:发表于2016-10-12 08:23 被阅读0次

    高考前一个月,在《都市快报》的一个患抑郁症的年轻副总编跳楼自杀后,这份报纸出了一个专题,其中一个版面列举出了抑郁症的种种症状。那个时候,我刚好已经连续两个星期失眠,十点半上床,一点才能睡入眠。白天基本不和同学说话,上课吃饭复习睡觉,生活规律而沉默,丧失了斗志和激情。

    与抑郁症的症状一一比对后,我断定自己患了反应性抑郁症。

    高一上心理健康课时,老师讲课常常使用上帝视角,“这样是好的…”、“你们应该…”,我对这些话心有余悸,但我更害怕被抑郁症操控着去自杀啊,一个礼拜的思考斗争之后,我还是决定去学校的心理咨询室。

    学校的心理咨询室位于行政楼,正楼上是学校党委书记办公室,它左边是教务处。我沿着长廊缓慢地走着,那天恰好教务处门锁了。

    我瞧瞧走进走进心理咨询室,室内光线幽暗,没有开灯,窗帘也是拉着的,老师坐在椅子上写着东西,没有阴影,也没有光亮。她过了几秒终意识到有人来了,放下手头的东西,招呼我坐到沙发上,她也做了下了。

    “有什么事吗?”心理老师面带笑容。

    这样的笑容使我大脑放松了下来,似乎从某种程度上赋予我了开口的勇气:“我,我怀疑自己得了抑郁症。”

    然而,她的笑意更深了,她是在笑我自以为是,是在笑我为赋新词强说愁吗。

    她问我:“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我看了抑郁症的症状,失眠,疲惫,食欲下降,欲望减退,大致都符合。”

    “你在哪里看到这些的啊?”

    “从《都市快报》上。”

    “扑哧——”,心理老师的笑声掩藏不住,她的嘴咧得更大了:“我跟你说,《都市快报》真是要好好改改了。每年啊,都有学生看了这份报纸,然后来告诉我自己得了抑郁症。”

    我没说话,我一直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心理老师并没有给予我想要得到的回应,甚至对我的倾诉嗤之以鼻。她难道不该关切地追问我为什么失眠吗,不该有关怀的眼神吗,然而没有。她的语气不以为然,我在她心里不是特殊的个体,而是一个个过度恐慌的群体中的一员。在她眼中,我们是不是都缺乏判力,毫无克制地无限放大自己的情绪,盲目对号入座,带来无根据的恐慌,仅仅根据一份生活报纸刊登的几个症状就对号入座,妄下结论。

    心理老师接着说:“你肯定是文科班的吧。”

    我说:“是啊。”我潜台词是,你怎么这么清楚呢。

    猜对的得意让她毫无顾忌地笑了:“我说呢,理科生忙着做题呢,哪有空想七想八的。”

    室内安静得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山雨欲来风满楼。她似乎按捺不住了,慢慢撕下了她的面具。我看到她张开了血喷大口,吐出一个字又一个字,朝我发起了最终极的攻势:“你、是、哪、个、班、的?你,叫、什、么、名、字?”

    我拔地而起。在逃回教室的路上,我拼命回想:“那个房间里装摄像头了吗?”

    一个月后,高考,在这段时间,我没有被班主任找去约谈,我最终也正常地毕业。我最怕的事情没有发生,我的隐私没有被暴露。罗斯福说:“所有人民都应该享有四大自由,言论自由,信仰自由,免于匮乏的自由和免于恐惧的自由。”我恐惧了整整一个月,是那种担心下一秒班主任就会叫我去办公室的恐惧,是同学们对我偷来不一般的眼神的恐惧,是父母不以为意的眼神的恐惧。

    我再也不会去那个房间,我也再没有机会去那个房间。

    人人都无法信任彼此,每个人都孤立无援,这就是人的绝望。就像现在,在我看到小赐们逼着同窗吃屎喝尿的时候,我意识到,最荒诞的事往往发生在我们以为最没有污染、被重重保护的乌托邦下,发生在隐秘昏暗的角落里。在无限接近极权的可能性下,有温水煮青蛙,也有露骨直白的血盆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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